“嗯。”宋玉闷声道。宋得胜一拍桌:“大点声!”“明白了。”宋玉扯着嘴角,配合道。宋得胜一下爽朗地笑了,“夹肉啊,涮好了。”宋玉沉默地吃着。他发现宋得胜真是时好时坏的,只能用这个词评价他这个亲爹了。他对宋得胜爱不起来,恨也恨得不透彻,或许是因为血浓于水,或许是因为宋玉心里明白,除了宋得胜,没别的人能撑着宋玉。老厂房区的人都这样,在繁华z市的最角落里浑浑噩噩过一生,把年轻一辈送出去,然后和一群上个世纪上个年代的人慢慢老去。宋玉吃这顿火锅就没怎么抬过头,宋得胜说这顿饭是补给宋玉的时候,他鼻子就酸了,热气腾腾的白雾绕在他眼前,刚好挡着宋玉的情绪。吃完饭,宋得胜按耐不住,被朋友催着回去打牌,走之前他塞了张写着地址的名片,还有钥匙。“你自己去看看房子,我就先走了。”宋得胜在路边拦了车,还顺手砍了十元的价,“不至于找不到吧?你都要上初中的人了。”“嗯。”宋玉看着钥匙和地址,应了声。所以宋得胜哪有什么育儿经验传授,他只有“放养”两个字能说。等宋得胜离开,宋玉就打了电话,联系房东。宋得胜是没钱买什么高档商品房的,他说给宋玉买的学区房其实也是个旧小区,没电梯,等宋玉到了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还是二手的。房东听说终于可以转交了,亲自来接的宋玉。“小朋友,你多大啊?”房东看到宋玉的瞬间愣了,“小学生吧?”“初中了。”宋玉板着脸道。“哦。你还没长个吧。”房东笑了声,哪壶不开提哪壶,“跟我走吧,房子六楼,你上去看看。”宋玉一推开门,看到二十平多,快三十平的狗窝,第一反应是好想跑。墙面因为年代久远都有点斑驳了,室内很多灰,又逼仄又压抑。里面家具倒是都有,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张书桌,多的也是实在找不出来了,宋玉转了两圈,问,“水电什么的都结清过户了吧?卫生间门窗地面没漏水情况吧?电表在哪?之前出租过么?房子卖了后没有在有效期内的租赁合同了吧?”房东听到这段话瞠目结舌,过了好半天才说:“啊。没的,都没。”“哟你这孩子还挺机灵啊。”房东讪笑一下。“我爸喊我来的。他找你查过征信之类的么?小区那门是有门禁卡的吧,交付了吗?没的话给我吧。”宋玉房子里转了一圈,检查家具家电,又跟着房东去看了看电表,确认没问题他才点头:“谢谢叔叔。我没什么问题了。”房东之前是一家三口住这,门禁卡有三张,是个蓝色的小圆牌,等人走了以后,宋玉站在窗口往下看,手里颠勺般地玩着蓝牌。外头对面的街有好多早餐店,再往远看是个广场,环境还行,走十分钟有地铁站,交通也方便,宋玉深呼吸一口气,一半是外头的清新,一半是室内的尘臭。
宋得胜在祝家庄园干了四年的马场饲养员,把宋玉从二楼的出租房送到了六楼的旧小区。挺感慨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宋玉看着掌心的小牌子,他摸出手机发信息。会飞的鱼一直都是宋玉置顶,但宋玉平时和同学聊得更多,因为祝成逍大多数时候都和宋玉在一起,两人不需要网聊。宋玉敲字过去:—明天去看分配的学校,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什么礼物?—保密。—好。祝成逍说话永远这么简洁,宋玉盯着这一段对话,笑了笑。他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到灰扑扑的二十平房间,心里有个角落又酸涩又满胀。许飞扬听说宋玉要去看校表了,在路口就堵着宋玉,非说要和他一起去看。“我好歹和你是拜过把子的兄弟,马上上初中了,你都不约我聚一聚啊?”许飞扬是个e人,他一直咋咋呼呼的,宋玉听完笑了声,“咱俩拜过吗?”“现在拜,来吧对着这树就跪吧,你我互相磕个头。就算不在一个学校晚上也要一起打球啊!”许飞扬拍拍宋玉手臂。“别了。要拜也以后吧。赶时间,我约了人。”“哦。约了少爷?”许飞扬跳上公交。“对。”宋玉说。“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你们要是没在一个学校怎么办?你会伤心不?”许飞扬问。宋玉看他,“会。但是没办法,也只能伤心了。”“要我我就哭,大哭特哭,让祝导给我和祝成逍塞到一个学校去,公立是没办法了,私立总可以吧。”许飞扬说。宋玉又看他,“别了。才初中就这么凄惨,以后工作了也见不着啊。”“你这么觉得啊?”许飞扬占了座儿,挤进去,“我怎么觉得你两以后工作了也见得着。少爷在我心里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你对他评价这么高?你们关系很好?”宋玉问。“那没有。基本不聊天。会飞的鱼,这四年里跟我的聊天记录都没五页。”许飞扬竖起手指,“但我看人很准的,看你是,看他也是。祝少爷顶顶的老实人,你才是会飞的鱼,你是个泥鳅,丢泥里都能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