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张左等着朱四发话。
朱四问道:“你看过上面的内容了?”
张左摇头:“未曾看过。”
“敬道说,张璁自从南京回到京师后,为功名利禄,做了很多事,有许多都是之前朕不知晓的,他先是阴谋算计唐先生,后主动联络朝臣,甚至借桂萼去江南见杨一清和谢迁,送去他的书函,有杨一清的回信作为证据。
“除此之外,这次张璁也是暗地里放风声告知文臣,说朕不在京师,来西山出巡,借机让朕跟文臣之间产生嫌隙,他好出面调停,加重在朕心目中的位置。”
朱四说到这里,看起来完全相信了朱浩的话。
张左道:“陛下,这些事都有证据吗?”
“有。”
朱四道,“敬道说了,其实张璁身边一直都有他的人,连张璁府上都有他收买的眼线。因为从一开始,敬道就不相信这个人,觉得其做事太过功利,但也正因为如此,在大礼议之事上,敬道才想用他,因为只有此等功利之人做事才能不择手段达成目的。”
张左苦笑一下:“朱先生看人挺准的。”
朱四道:“你也认为,张璁是这种人吗?”
张左为难道:“陛下忘了,您让老奴去警告过他?”
“唉!是啊。”
朱四叹道,“张璁这个人,看起来挺好,处事手段灵活多变,有一定智计,可惜就是太注重名利,朕都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强烈的争斗心,好像天下人在他眼里都若蝼蚁一般,敬道一心栽培他,他竟然对敬道恩将仇报。”
张左试探地问道:“可老奴也没见张学士真对朱先生做过什么。”
朱四冷笑不已:“没有吗?光是争宠这一件,就足见此人内心之阴暗,枉费朕对他一片信任!按照敬道说的,陕西左布政使的位置就交给他吧。”
“陛下?”
张左怎么都没想到,皇帝对张璁的处置会如此果决。
甚至有点刚愎自用的意思,就因为朱浩一份上奏,议礼派核心人物,你的心腹爱将张璁,就要从翰林学士这样重要的位置上外放陕西左布政使?
虽然左布政使这官职,本身并不低,但相比于翰林学士之职,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敬道说得对,朕该回京城了,老耽误朝事也不好。”朱四道,“吩咐下去,今晚入夜前回京城,让火车准备好吧。”
……
……
朱四要回京城了。
而一份调令从西山紧急发回京城,交由吏部执行,甚至没经过任何廷推或者是吏部选官制度,张璁就被直接发配陕西。
换作别人,吏部尚书乔宇怎么都会争取一下,但乔宇自知在朝没剩下几天……因为杨一清从镇江北上的速度非常快,大概再有个日就能抵达京城。
乔宇恨不能多剪除一些皇帝的羽翼,而让作为他眼中钉肉中刺的张璁滚蛋,简直不要太完美。
于是乎,张璁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收到自己调陕西左布政使的消息,御旨和吏部公函、官牒几乎是一起送到的。
“这……”
张璁拿到调令,感觉人生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
霍韬立在一旁,也惊讶于皇帝的果决。
或者说,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浩对皇帝的影响如此之大……朱浩只是派徐阶来警告了一下,随后皇帝就调张璁出京,这不明显就是告诉张璁,你跟朱浩相比就是个屁,朕不需要用你了。
张璁叹道:“算是我咎由自取吧。”
霍韬道:“陛下出巡并未产生任何恶果,就算朱敬道把你泄露此事的证据递交上去,陛下也不该如此无情吧?你之前可是为议礼立下过大功的。”
张璁无奈摇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已算是客气的了,好歹朱敬道做事前还派人来通知我,告诉我前后因果,甚至还让我去当一省布政使,而不是调去南京当个微末小吏……这已经是万幸了!”
“那……”
“没用的!”
张璁打断霍韬的话,“现在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你们。难道你没看出来?无论有没有这件事,朱敬道迟早都会对我出手,这也是我从一开始就要跟他对抗的原因。”
霍韬也点点头:“没错,可即便你先出手,但陛下信他,所以还是你输。”
“我没输。”
张璁道,“看起来我现在一败涂地,可偏听偏信总是有一定代价的,只要我足够虔诚,对陛下足够感恩,那经此一事后,朱敬道再想对别人用同样的招数就不会奏效了。我用自己的外放,换来他跟陛下间的嫌隙,不好吗?”
“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霍韬觉得,张璁这是在牺牲自己成全同袍。
张璁道:“若不如此,陛下怎会看清此子的真面目呢?一直装出与世无争的模样,其实这世上不争才是大争,陛下几时才能真正明白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