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支粉笔被捏在指尖,施了点力擦过黑板,簌簌落下柔软的粉尘。
横,撇,竖,横折,再是一横。浅淡的白覆上墨绿底色,排成一行规整的楷书。
板书的少年神色很静,微微偏头望着黑板,一笔一划都写得专注。直到手里那支粉笔短得捏不住了,才低头换了支新的,又仰起脸继续。
略显肥大的浅灰校服袖顺势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腕。
本该是无人嬉闹的午休时间,教室里却不如往日安静。除了粉笔落在黑板上笃笃哒哒的声音,还有几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小声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学校没事举办什么文化周,害得人大中午不能回宿舍,还要留在这里办板报。
话虽这么说,却不见她们动弹。午休时间过去了大半,真沾了一手粉笔灰的人也只有两个。
泡泡糖啵地被吹破,站在另一端的丸子头女生无声一哂,完成了黑板上最后一个星球草图的勾勒。
她歪头打量片刻,又想起什么,也往旁边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字迹清隽,排版齐整,一行行浅白小字在还未着色的星系旁错落有序。确实写得漂亮,字如其人。
阮小樱只看几眼便收回视线。她知道这个瘦白的男生,季云罗,也是他们板报小组里唯二的男生——听说身体不是很好,偶尔会请假缺课,最近连体育课也很少上了。
她原以为老班只是出于照顾心理,给对方安排了画板报这样不费力的活儿,不必像别人那样劳神费力布置场地。不曾想一整个板报小组里,这个长得太好而显得有些冷清的男孩子竟成了最靠谱的一个。
至于组内的另一个男生,则纯粹是被拉来凑数的。
她这样想着,一回过神来,却发觉那几个偷懒闲聊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都噤了声。
篮球撞到地上发出闷响,弹跳几下后失了势头,骨碌碌滚到少年脚边。
教室后门进了个人,个子挺高,是个男生。可能刚打完球回来,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淌着热汗,浸湿了一大片T恤布料。
那人头发剃得极短,面相也不很温和,一双桀骜的眼在教室后排瞥了一转,最后落在了季云罗身上。
他挑一挑眉,眼神莫名有些意味深长,但又很快移开了视线,上前几步捡起篮球,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最后一排那几个女生坐的位置离他挺近。她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长发女孩儿欲言又止半晌,见那男生从课桌里翻找出什么东西就要离开,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那个,于晋鹏,你不和我们一起办板报吗?”
话一出口,男生的动作倒是停住了。坐在身旁的闺蜜却一副惊悚的样子,赶紧劝阻地捏了捏她的手。
“我?”
他面上现出点不解,反应过来后变成不太走心的笑,像没看见那女生微微发红的面颊:“哈,你还真指望我能帮上忙?我就一凑数的,你们几个画不就得了。”
“可是……”长发女生咬了咬唇,还待说些什么,男生却没有耐心听下去。
他背对她们扬扬手,指根勾着的钥匙串被甩得哗啦啦乱响:“好了辛苦各位,老王那边帮我顶一顶,改天请姐姐们喝奶茶。”
又是啵地一声,阮小樱嚼着破掉的泡泡糖瞥他一眼,没有作声。
黑板前的另一个人始终安静写着,笃笃的板书声断续响起,好像把他和周遭世界都完全隔离了开。
本该就势离开,于晋鹏往前迈的脚步却不知为何一顿。他偏头再看了一眼那清瘦的背影,喉结滚动几下,像要说点什么。
对方纤弱而挺直的背脊裹在宽大的校服下,唯一露出来的那截脖颈白得晃眼。冷冷清清,真像株娇矜的小水仙。
长得确实还可以,腰细腿也长——童展那基佬整天在他耳边念叨这小孩儿,搞得他也不由自主有些在意。
迟疑不过一瞬,很快就随理智消失。男生晃晃脑袋,来去如风地走了,教室里又复归平静。
阮小樱回头看那几个还呆在原地的女孩儿:“休息好了吧?还有半个小时上课,再不过来帮忙怕是今天得一起挨骂了。”
女孩们神色各异,有谁小声嗤了一声,接着各自懒洋洋起了身。
偷懒归偷懒,几个女生都有绘画功底,真聚在一起画起来还是挺快。下午上课铃打响前班主任来看了一眼,对已完成的版面表达了含蓄的赞扬,但也直言还得加快进度。反正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上下嘴皮子一碰乐得清闲。
下午的课程安排密集,又都是费脑的科目。阮小樱作为组长,没办法既要组员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又要他们放弃课间休息,只能耐着性子等放学。
她原计划在晚餐后聚齐组员赶赶进度,即使是通校生也可以稍微多留一会儿,只要他们的进度比隔壁班快一点就好。不曾想找的第一个人就让她碰了壁。
“晚一点也不行吗?”女生蹙着眉头,很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不会很久,真的,就半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