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危险,或是熟悉,又能说是一份礼物。
泷嘉趴在他身边等着他醒来,阿遥发现自己被牢牢固定在一张手术台上,有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还有泷嘉正微笑着看他:“沈秋遥,沈秋遥,名字比我哥哥的好听多了,有这个健康的身体,不优柔寡断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你知道自己多好吗?”
面对泷嘉的微笑,阿遥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他也说不清,泷嘉继续自我陶醉地说下去:“有一个游戏规则,在同一个时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同一个灵魂,纾贵妃你不要怪我。”能道出这个名字,大概都猜中了。
药缓缓推进他的身体里,这种药发作的时候缓慢又痛苦,远远没有后悔的机会,其实阿遥很怕死,坏事做多就会怕死了,但还一声不吭,泷嘉指了指给他注射药剂穿白大褂的人说:“他是我的合伙人。”
穿白大褂的人解开口罩——一切都明白了。
是管颂。
大概就是解药了,八年,够了吗?
管颂没有说话,他和泷嘉达成的共识是一模一样,都想阿遥死,静静地居高临下看着他,药在像蚂蚁一样侵蚀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吸着他的骨髓,那种漫长的痛苦比灼烧更难受无数倍,这一刻,他没有输,输的仍是管颂和泷嘉。
泷嘉不忍见他痛苦,当脸上的皮肉慢慢化为血水的时候,泷嘉转身出去了,徒留管颂和他独处,阿遥感觉到快要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几声沙哑的声音:“我还没输。”
瞬间,管颂似乎释然了,他活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为什么自己不开心?药是他亲手新制的,为什么这句话没有说给泷嘉听?
谁想到沈秋遥会想什么?
管颂不知道亲手杀死这个魔鬼自己高兴不起来,他苟延残喘,因为这具身体被卖过无数次,他经历这么多磨难,现在报仇雪恨为什么不高兴?
是管颂输了。
管颂用一辈子复仇,而自己却只是沈秋遥短暂生命里的一颗棋子,这个棋局是不会因为他死了而结束,包括他素未谋面的泷嘉也被绑死在棋盘之中。
好几个小时,阿遥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说不出第二句话,静静感受着自己消失,化为一滩血水……泷嘉把血水收集起来做真空处理寄回台湾,他自嘲起来,曾外祖这回绝不放过他了。
释然了,管颂唯一目标没了。早就活够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呢?生意交给泷嘉,他一个人到了被国有化的荣亲王府,买了一张门票,在悄然无人的回廊下,把解药注射进自己身体里,第一刻他就痛苦得忍不住了,心想当年慕容家三姐弟是怎么微笑着把药用掉不吭声的呢?连娇生惯养的沈秋遥又是怎么做到不吭声的呢?
药力慢慢渗透,他痛苦得不知道自己喊出什么话来,不知道自己化成什么样子,他像往时一样感觉到慢慢控制不了手脚,大概是手脚开始融化了,此时才发现,眼前有一个人的身影,是从前买过他的人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会尊重他意愿的人,管颂居然发现,到这一刻才是自己错了,他早该用这份解药,迟这么久,是错还是对呢?
那天下午闭馆后荣亲王府的回廊下,有一滩血水,很快被保洁阿姨清理掉了,阿姨的嘴里骂骂咧咧,哪来的野猫野狗留下滩麻烦折腾她?一个上千年的生命离去了,如同这上千年间被嫌弃被利用被讨厌一样,生前死后,陌生人都讨厌他。
泷嘉在昏黄的台灯下记录起一段文字,他讨厌台湾闷热的天气,也从未见过一直温和的曾外租那么伤心,他做的是对还是错,沈秋遥死后,离遇见金政杰又近了一天。
——
台湾闷热湿润的空气下,酒店大堂收到一个包裹,是一个很大的箱子,里面有保温箱和干冰,没有写寄件人,更像是把保温箱打包之后再让人拿进来而已,收件人是林丝萝,正是酒店老板,前台叩响老板房里的大门放下包裹——
那天下午,老板住的顶楼全层所有工作人员都被撤下。
泷嘉从酒店附近的大楼用望远镜观察着,自己那个向来温柔高贵的曾外祖母一点点打开箱子,手发着抖大惊失色蹬着高跟鞋跌落在地上……
没多久,容楚从房里出来看到里面的东西,脸上先是震惊然而到悲伤仅仅就差几秒,在泷嘉记忆里,曾外祖母和曾外祖父向来都很温柔,至少待他这个唯一的亲人很好,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曾外祖这个样子,容楚不敢相信,但是里面有管颂的亲笔信,管颂是他们从前的御医,他们之间的事再清楚不过。
管颂亲笔写一封信说自己杀了沈秋遥,来世再报昭妃娘娘恩德。
这是管颂帮他洗脱,其实也说过管颂没必要这么做,曾外祖再生气,至少也是他的曾外祖,但看到这个样子,能想象出要不是这个关系,现在已经被抓住打解药了。
究竟为什么呢沈秋遥说自己没输,泷嘉闭上眼睛稍微想了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二,一……
阿遥再次睁开眼睛,自己摔在一个马厩里,有个穿着华服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