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指电视机里照片上的少年,问这小妹:“你看他像不像我?”
小妹身上披着薄薄的白大褂,转头看电视机时,她那马尾辫子差点甩在我脸上,我往后一躲,她捂着嘴红着脸笑了:“先生,您说笑啦!”
笑过之后,她又问我:“先生,你还要感冒药吗?”
我看着电视机里那个少年,直到画面切回女主播,她说再见,然后开始播白酒广告。
“不用了,你说的对,挺一挺就过去了。”我看着小妹笑了笑,然后管她借了纸和笔。
我把这个地方的地名街道名和她认真对了一个遍,然后把现在住的那个旅馆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在纸条上。
之后我去找了我妈。她不识字,我告诉她拿着这张纸条去县城里的禁毒支队,可以换钱,给她儿子做手术。
她捏着字条,似乎有话要说,又什么都没有说。
我只好拍拍她的手背,走出了小屋。
她那屋子采光实在差劲,外头阳光明媚的,一出来眼睛都被耀得涩痛。
我听见我妈抽泣的声音,莫名想起了我的大猫,它“哈哈”的样子。
临着要到我住那旅店。没想到在路口的电线杆看到了秦悦,他正蹲在那儿,手撑在电线杆上,吐得天昏地暗的。
秦悦一张脸被太阳烧成了红色, 我蹲在他旁边,等着他吐完。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胳膊:“小枕头套儿、小枕头套儿,你怎么中暑了?”
小枕头套儿咬牙切齿没好气:“你乱跑什么!”
我问他:“租到船了没有?”
他点了下头。
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北就到老挝的丰沙里了。
他站在船上朝我伸出一只手要拉我上去,我看着他,告诉他,在米线店遇见的那个女人是我妈。
我说:“我想带着她走,但她不肯,我留下再劝劝她,”还是忍不住想摸摸我的小枕头套儿,我攥着他的食指手指揉了揉,“你先去,我再跟她说说,过两天就到。”
秦悦不说话,逆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朝秦悦旁边的舵手挥了挥,示意他去前头开船。
发电机“噔噔噔”地运转起来,秦悦没站稳,险些跌一跤。
船开得极快,水面被利刃破开,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小小一个影子。
我不再看,迈开脚步往回走,心里挺平静的,没有什么悱恻的想法。就单单是一点涟漪都没有的水面。
后头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我害怕是火箭炮砸进水里,猛地回过头。
没什么火箭炮,是秦悦。
他嗖嗖地逆着水流的方向游回来,游了挺长时间才爬上岸,像一条小狗机灵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怒气冲冲地,但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我的鼻子骂:“滚你妈的……段厝!老子、老子才是你妈!”
天色已近黄昏。
回去的路上,我说头疼、说想吃桃子,让秦悦去跑腿买,我回旅店睡一会儿。
这一整条街都没有卖桃子的,我之前特意找过。
我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
台风呼呼吹,窗户框“咣啷咣啷”,忽然听见外头有许多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楼下的门“咚”一声被人撞开,我听见有人喊:“秦警官?我以为你牺牲了!”
先进屋子的是秦悦,他手里有枪,他把枪快速递给我,扔下了手里的塑料袋。
塑料袋起了静电,轻轻摩擦着,桃子香甜的气息飘进来。
我们来不及说话,红外线瞄准线晃在墙壁上,我单手卸掉弹匣,枪口顶在秦悦脑袋上,刚好武警一脚踹开了门。
我借着秦悦挡住自己的身体,看着中国武警:“让开。”
我拖着他走到了楼下,出了门。
夜风拂面,凉凉的,软软的。
对面是家饭店,毛巾广告牌后头趴了一个狙击手。
我终于不用再假装不恨秦悦了。我恨他借着爱我的名义,烧死了我女儿,逼死我老婆,害死我兄弟。
我贴在他耳边:“小悦,回去以后,要做个好警察。”
然后猛地推了他一把,红光一晃,狙击手稳稳地瞄过来。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过了一会儿又和“甜蜜蜜”重叠在一起。
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风一吹,满树的红花落下来,飘飘洒洒落了我满身的花瓣,我眼前只剩下小悦笑出两个浅浅的涡儿,看着我吃桃子。
桃子的皮轻轻一撕就掉下去了,熟透的果肉绵软地流淌着汁水。
他问我:“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