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已经被调试好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走上了舞台,自顾自地唱起了一支小调,一群观众聚集在他身前,更多的人则在公园里四散开来,等待着其他的演出。
“我忘问了!等我给他打个电话。”这个电话迟迟没人接听,“估计是在排练什么的,算了,我们到处看看找找吧。”
漫无目的地在这里闲逛,对于林言倒是种很新奇的体验,从学校毕业后,他还是头一回呆在如此庞大的年轻人堆里,即使没有人在自己脸上贴标签,但从那些肆无忌惮的欢笑,活泼到有些夸张的尖叫,和时不时从他耳边飘过的话语声里,他都能感受到身边这些人的,还没怎么被生活磨损的生命力。这竟让他隐隐生出一丝嫉妒来,虽说按年龄,他在这些人里绝对算不上“前辈”。
音乐节在太阳落山四十多分钟后步上了正轨,各个舞台上的设备都搭建好了,整个公园霎时间变得震耳欲聋,每个舞台都在试图发出最大最吸引人的声音,人们很快就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嗓音,互相嘶吼着传达信息。林言只觉得有无数个小虫在自己的鼓膜上跳舞。
“他们在哪儿!”他凑上前,在张竛耳边咆哮着。他们被密集起来的人流冲到了主舞台附近,台上的乐队主唱正把一个音从自己喉咙里绵绵不绝地拉扯出来。
“我不知道!”张竛也扯高了嗓门回应,他艰难地朝舞台那头转着脑袋,“等等,我好像看到他们了,就在这儿!他们在舞台边上。”
随着人群像被投了颗炸弹一样爆发出一阵欢呼后,舞台上的声音暂时低弱了下去,一支乐队走下去,另一只乐队走上了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林言只能看清他们的大概轮廓。
“谁是你师弟?”在这种条件下,舞台上的人看起来都差不多。
“嗯,他弹吉他。我们可以往前挤挤。”张竛的回应不一会儿就被淹没了,从后头涌上来的观众如同海浪般,将他们冲散了,等到林言终于站稳脚跟,他和庄文已经被带到了离舞台只有三四十来米的地方,兴奋的肉体推挤着他们,医生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
“天,我们快出去,这儿要挤死人了!”伴随着身旁一个女孩的尖叫,林言惊恐地冲着身边的庄文大喊,这场面可比早高峰的地铁还恐怖不知多少遍。
他们费了老半天劲,才从这片人海里分离出来。广场边的人流要稀疏许多,大部分都拿着一杯冰凉的饮料,跟随着从舞台上传来的音乐节拍晃动着身体,广场上的人群是沸腾的,这里相对平静许多。
“希望张竛别被挤倒了。”林言站在广场边拍了好几下胸口,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刚才身处人堆中时,他真有种自己要被撕碎或者变成一块肉饼的错觉。
“我想他会没事的,你要喝饮料吃点东西吗?”身后就是卖零食的食品摊,从那儿正飘来一阵阵香辛料浓郁的气息,有几个人正围拢在那附近大快朵颐。他们走到一个冰激凌摊前,身材曼妙的女摊主正背对着他们摆弄食品罐子。
“我要一个大份的香草草莓冰激凌。”林言看了一会儿价格单,选了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口味。
“二十五块。”女摊主转过身来,一张林言从未想过会看到的熟悉的脸,是杜茗丽。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叫出声来。
“今天幼儿园放假吗?怎么有空摆摊?”
“我辞职了!我又重新回学校念书了,幼儿教育的研究生,这不就没课的时候打打零工嘛。你们怎么有空出来的?不用带孩子?还是你把你的小宝贝藏在哪里了?”
“有人请我们看演出,哈哈,孩子交给朋友帮忙带了。”
“那么现在又有人要请你们吃冰激凌了。” 杜茗丽笑出一排白牙,“随便点吧,免费。”
这个偶遇倒是蛮划算的,手捧着大份的冰激凌,林言边和杜茗丽沟通近况,边盯着舞台那头寻找张竛的身影。现在在舞台上表演的乐队很乐于制造一些惊天动地的声响,在声浪的冲击下,林言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们会一直这么闹吗?”感到了一丝头痛,他不得不向杜茗丽求助。
“嗨,都是这么个样!吵得我都不知道在唱些什么,我是不懂那些人怎么那么热情。”女孩摇着头,招待了一对前来购买冰激凌的情侣。
“你觉得他们演得怎么样?”他转头去问站在一边的庄文,这家伙应该能说出个门道来吧。
“不太坏!”庄文的回答倒是简洁,而林言知道,他的不太坏,其实就是,不怎么好的意思。
“果然还是业余队伍啊。”他在心里嘀咕着,看来张竛没做虚假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