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已经开始播纪录片。
大概窗帘微微灰白时,睡着了。
七点起床,总是伴随着熟悉的头疼眼睛酸。
拉开窗帘,外面红得令他一愣。
天上像燃着无边无际的火,打开窗,还是闷得有些气短。
确实要打台风了。
他站窗户看了一会儿,注意到路上有一辆紫色的捷豹。
——已经第三次看见它了。
车主好像绕着这公寓楼不停地兜圈,找不着路了?
回头瞄了眼墙上挂钟,七点半。
穆芳生就手拿起摆在小桌上的一桶泡面。烧上水。等着水开的功夫,撕开塑料皮,将泡面里的料包油包一股脑儿丢进垃圾桶。
吃泡面吃太多,闻着料包的味儿就没食欲。
拐进卫生间要刷牙洗脸,一照镜子又吓一跳,迟钝半天,想起来自己头发是怎么变这样的。
注视着镜子,他清了清嗓子,怪里怪气地模仿屠钰的语气:“前辈,你真好看。”
说完,自娱自乐笑了半天。穿制服,收拾出半兜垃圾,下楼。
扔了垃圾,一回头又看见那辆紫色的捷豹。
这个距离,够看清楚车里的人,那人朝他笑,然后突然以能撞死他的速度嗡嗡飞过来,车脸差个两三寸就能舔上他膝盖,车窗降下来,一张俊秀夺目的脸露出来,嘴角的红肿过一宿已经成了一小块淤青:“这么巧,送你去上班?”
“不巧吧。”穆芳生绕开这捷豹。
屠钰慢悠悠开着车跟在他身后,引得院子里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频频侧目,他只好停下来,弯下腰望向车窗里的屠钰:“你是监察组的?”
屠钰眨了眨眼睛:“不是。”
“心理医生?”他端详着屠钰表情,没等他说话已经了然答案,于是继续问下去,“那是我爸派来的?”
——也不是。
穆芳生停顿一秒,微挑眉梢:“就单纯想睡我?”
屠钰很乖巧地点了头。
他忽然发现这小子长得还很耐看。
眼角收拢成媚气的尖角,眼尾平缓地上扬,瞳色浅淡夺目,从山根拔起来的高鼻梁,上嘴唇中间有个明显的唇峰,唇角自然带了点往上勾的线条。
哟,当下最流行的阴柔相,搞恋爱诈骗肯定发财。
“既然选择当警察,好好学习多破几个案,不要满脑子都是睡男人。”
说完,穆芳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午时分,天气越发闷热。
云沉甸甸地压下来,好像在触手可及的高度。
城北派出所调解室里传来刺耳的吵闹。
穆芳生听了一会儿,是昨天来过的那对夫妻,因为家暴报的警,女的打男的,男的要离婚,女的不干。
眼前的屏幕上开着电脑自带的扫雷游戏,挪挪鼠标,点开最后一颗雷,满屏炸开,输了。
手腕有点酸,把电脑关成睡眠模式,两条手肘垫在桌上,头枕下来开始望窗台上的一盆金鱼。
就是最便宜的那种大眼泡金鱼,不知谁养的,养鱼的那位已经调走升官了,它就被留在了这儿,今年年初生毛病,瘪掉了一只眼泡,到现在眼泡也没重新长出来,可能影响了平衡能力,摆尾穿过水草时身体总是很斜。
水草悠然地荡来荡去。
困了,穆芳生阖上眼皮。
耳畔响起鸣笛一般的刺耳鸣响,又是那间审讯室。
胃绞着痛,头发被手抓起来,墙壁隔音板上密密麻麻的细小孔隙在眼前放大。
“哐!”
是自己的额头撞上墙的声音。
“那女的在哪?”
“说不说?”
“哎,那些玩具是你用来打女人的吧?真他妈人不可貌相啊——”
“你跟他废什么话,”一只脚直接踹在他胸口,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南岛炸死了多少人!那女的在哪儿!”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
那只手重新抓起他的头发,发丝已经被汗浸透,头发滑脱,头皮似乎都一起被撕了下去。
被架回讯问椅上,钢板落下卡在胸前,血顺着惯性往下流,糊了眼睛,视野一片通红。
不到十平方米的审讯室,空调在他耳边“滴滴”响,直到被调成最低温十六度,冷风开到最强劲的风速。
“不是审不出来吗!先冻他一宿!”
空调“嗡”一声响,将他从那间审讯室拽出来。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后背冒凉风,回手摸了摸,衣服湿了,一后背的冷汗。
窗外雨点已经落下来了。
噼里啪啦的敲在玻璃上。
手臂被脑袋枕的酸麻,甩了甩,仰在凳子上回神,心跳仍很快,又梦见了以前的事。
——没有证据,只能是扣留。扣留最多48小时,票子一张叠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