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照他脸上糊过来。
脑袋瞬间开始嗡嗡叫,半边脸的肌肉都不听使唤,他急忙捂着脸认错:“勇哥,我真不知道那小子对准家门口装摄像头!又不是小姑娘,谁整这洋事儿啊。”
好不容易说完一句囫囵话,又一个耳光照着另一边脸颊抽过来,勇哥道:“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利索!”
“是是是,我太废物了!不过幸亏我谨慎知道戴口罩帽子……”观察着勇哥神色,他试探着问,“那我是休年假,出城待一阵儿?”
“那样叫不打自招,”勇哥说,“你好好上班。我再想办法。”
屠钰走后,审讯室没有其他人再进来。
没由来的,穆芳生突然感到脑袋无比沉重,像被灌进了两斤水泥,而且这些水泥还正一点点在他脑中凝固。
眼前的台灯倏地重影成两个、四个,紧接着视野一闪一闪,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微微晃动。
穆芳生闭上眼。
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
摄像头还对着他,他尽可能调匀呼吸速度,重新睁开眼。
额头满是凉意,出了一层汗,怕隔间里的刑警发现异样,他朝着单向玻璃招了招手:“空调能不能打低点,没看我热出一身汗么。”
一名警员走进来,看了眼空调,嘟囔道:“22度还热。”
“我血热。”穆芳生扫了眼空调显示屏上幽蓝的数字,“就放在除湿上,别制冷。”
那人调完空调就出去了,审讯室里顷刻间静得可怕。
脑海中晃过城北支队的审讯室,只进去过一次,还被徐晓宇掐了脖子。
再之后,屠钰第一次提供了“帮忙”。
腿开始控制不住地要发抖,坐都有点坐不住了。
幻听铺天盖地,成了一个对着他耳朵轰炸的音箱。
“少放点玫瑰,含蓄一点,我跟她还没说开。”
“晚上吃饭时候我再给她,不着急,你看着配,我相信你的审美。”
他听清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八年前,他握着手机正在和花店老板商量打算送穆萋的那捧花束。
那是南岛。
改建景区之后,渔民都搬走了,零星儿还有人在附近海域开着小渔船捕鱼。
那个电话没打完,他眼睁睁地看着车玻璃碎裂成一片蜘蛛网,乌黑的蘑菇云在不远处炸开,乌黑中迸发出赤红的火光。
人身上的衣服、木棉花鲜艳的花朵、泥土砂砾通通高高飞起,又呈抛物线摔下来。
监控视频上的人戴了帽子和黑色口罩。身高175左右,几乎没什么鲜明的个人特征。
而且摄像头只拍摄到了背面和稍微侧身的角度,没有正脸。
出了汗,屠钰鬓角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
视频播完,当着周宗敏的面儿,他掏手机给梁岩拨过去电话:“梁队,611主播分尸案不用移给城南了,生哥是被栽赃的。”
周宗敏还没发话,他站起身就走向审讯室。
穆芳生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讯问椅上,大概犯困了,两条手臂抱在胸前,低着头打盹。
一开审讯室的门,一股冷气扑出来,屠钰抬头看向墙上空调挂机——18度。
走到穆芳生旁边,伸手抚上对方肩膀:“生哥,我们回去了。”
穆芳生像是被惊醒,倏然睁开眼看他,眼神有些涣散,迟钝了一会儿,伸手再次握住他的那只手。
穆芳生的手滚烫。
40分钟之前冰凉,现在却滚烫。
空调这么低,没道理他身上还这么热。
警车驶出城南支队大门,穆芳生透过窗户看着另一侧办公楼,那是今年搬过来的禁毒支队,和城南支队各自占一撇儿。
车拐上公路,看不见那栋办公楼,穆芳生抬手盖住额头,闭上眼开始复述:“跟你下五子棋;然后周宗敏来,带我回城南;”
“他们警车上有股泡面味,闻得胃难受……”
“进审讯室,有人给端过来一杯水。天太热,我喝了那杯水。”
穆芳生放下手,睁开眼睛,表情凝住——是那杯水。
屠钰直接把车停在路边:“我们现在去哪儿?”
穆芳生摇摇头:“不知道,脑袋疼。”
手机开始在裤兜里震动,他摸索着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来电显示,接起来贴上耳朵:“梁队,不好意思,今天要请一天假。”
看出来穆芳生有气无力,屠钰直接把手机摘过来:“梁队,我跟着他在一起,他没事儿。对。嗯。您放心。好。”
穆芳生贴着座椅背,把自己摊在上面,拿着屠钰递过来手机,在屏幕上戳着,手指没准头,点了好几下才找出微信里的对话框,而后再次把手机丢给屠钰,说:“去这儿。”
屏幕上是一整屏没回复的微信,发微信的人头像是只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橘猫。
“我回来了!来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