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钰换上“小屠警官”脸上最常有的亲切微笑转过身,大大方方地伸手招呼道:“省厅的同事吧,我叫屠钰,梁支队叫我过来的,你们随便吩咐。”
窗外下起了朦朦胧胧的小雨,从病房里仔细倾听便能听到沙沙雨声,可现在谁也没工夫听雨——
“……你们说我杀了刘新勇?别闹了。各位领导,我怎么敢杀警察呢?”
“另外,我再多嘴问一句,除了非法持枪在延州被逮住了,还有什么抓了我现行?”
各位省厅来的讯问专家都没能立即接上话,张吉彬随即笑笑:“没有——所以说就是误会啊,你们抓错人了,冤案呐。”
其中一名年轻些的省厅警察反应够快,开口道:“你用雕木刀杀害你同伙董波的证据我们已经全部掌握了!”
张吉彬瞪大眼睛满脸惊讶,可这个表情在他脸上维持了近两三秒,他忽然神色十分焦急地拍了拍身下纯白的床单,手腕上的手铐牵扯另一端的床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擦响,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讶异的表情:“董波是跟穆警官争斗时被穆警官刺的那刀!跟我有什么关系?”
——农村宅基地没有安装任何监控摄像头,人证又只有穆芳生一个,由于张吉彬脸上神色过分真切,除了打头的秃顶讯问专家,其余两个年轻些的警察已经有了动摇的神色。
讯问专家颗粒无收。
屠钰驱车送他们去了市局,出来给梁岩打了个电话,而后直接掉头驶向石中建材城。
穆芳生现在不怎么好。
他满脑子都是屠钰那声“嗷嗷嗷嗷呜”,被恶龙咆哮惊得想起来一次就走神一次。
心神不宁、心惊胆战、心律不齐地来到秦晚家领面包,门一开,看见他家那头金毛正一脸倒霉相地在地上趴着,耸眉耷眼的,一只大橘踩在它头上,正在舔它的狗头。
更奇怪的是——秦晚给他开完门,就火烧屁股似的窜进厨房,打开了排油烟机。
饶是实习期就能蹭上集体一等功的穆芳生也看不明白秦晚这番操作,直到这人点着了一根烟,把自己整个脑袋塞到油烟机底下。
“……”
那只专心给大狗舔毛的橘猫“喵”一嗓子跳下来,一跃到秦晚面前,两只玻璃球一样的黑眼珠瞪着他,张大嘴扯着嗓子“喵喵喵”。
秦晚抽烟的间隙瞪了它一眼:“你做个人吧好不好?还能给我告状咋地?”
——秦支队媳妇儿不在家,下楼买香菜,一转眼就回来。
而他目前状态是正在被媳妇儿勒令戒烟。
想通前因后果,穆芳生掏出手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咔嚓咔嚓对准秦晚拍了好几张照片。
秦晚抽完烟,刷了牙,狗绳套狗脖子上牵着给他递过来,才想起来问:“哎,你刚刚把手机举那么高干什么了?”
“没什么。”穆芳生把刚拍的照片展示给他,“我把这个发给嫂子。”
“穆狗!!!”
一秒之后,秦晚权衡利弊切换成团结友爱的脸孔,“穆哥……穆叔,你有事儿好好说,发照片多伤和气。”
穆叔高深莫测地笑笑:“没想好什么事儿,先留着吧。”
秦晚:“……到饭点儿了,留下吃饭?”
穆芳生摆摆手:“给我个面包,我得去碰个运气。”
秦晚伸手指了指哈赤哈赤的金毛犬,穆芳生恼道:“给我点吃的!”
事实证明,穆芳生大概是个铁打的,被揉搓揉捏蹂躏了一宿、蹲花店门口等了俩钟头、还被恶龙咆哮吓破了胆儿、到现在只捞着一块荞麦无糖面包,还能活蹦乱跳去办案。
怕自己撑不住昏在马路边,路过便利店买了一瓶因太甜销量格外差劲的奶茶,这才招了一辆出租直奔石中建材城。
按照张吉彬的揍性,肯定只认个非法持枪。
如果他想的不错,这人连董波的锅都会扣他身上。
这种专业杀手一般不会主动开口,所以难以口供定罪。
以直播谋生的主播大概率会备两部手机,其中一部坏了另一个可以继续,不会断播。
可到现在一部手机也没找到。
凶器也没找到。
手机很可能已经被张吉彬彻底销毁,但电锯不好毁。
张吉彬不可能让自己工作的家具店突然平白无故少一把电锯,太扎眼。
正琢磨着,穆芳生走到家具店后院工厂,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眼就看见了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那人正在询问工人:“电锯平时你们都混着用么?”
工人回答:“咋能呢,都自己用自己的。”
“平时张吉彬用它戴手套吗?”
“使这型号的电锯不能戴手套!容易打滑。”工人唏嘘道,“前年我亲眼看见的,端电锯手打滑一不小心手指头给锯没有了!哎,警察同志,张哥咋回事?他真杀人了吗?”
“哪把是张吉彬的?”
“……我去给你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