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对枪的是个小孩儿。”
愣了半秒,穆芳生回过神压低声音:“狙给我。”
侯震林骤然睁大眼:“那是个小孩儿!”
“给我!”穆芳生强行夺走他怀里的狙击步枪,“当他拿起枪,他就不是小孩了。我不能保证他不会残废,但至少能保住他的命!”
“绍帕,我们的狙击手被点了,手中枪,没法用了!”
“只要您一句话,兄弟们立即冲出去!”
“备用飞机只是迟到,只要我们给您争取到时间,您一定能回到缅甸!”
“去把我备在阁楼的汽油拿过来。”秦悦道。
马仔狐疑道:“您要汽油做什么?”
“照做。”
两桶十升汽油摆在他面前,半晌,他叹了口气,看向这十多个人高马大的手下:“你们出去投降吧。”
“绍帕!”其中一个马仔‘噗通’跪下来,“如果没有您,我们这些人早就被当地武装军杀了!”
“跪什么。”秦悦摆摆手,“出去吧。”
所有人不动,秦悦拿起枪照着打头那人脚下的地板‘砰’的扣下扳机:“出去。”
脚步终于陆续响起。
他的手下开始往外走。
他坐在床沿儿,听见外面的警察高喊“手举过头”、“走过来”之类的话。
没过多大功夫,周遭再次静下来。
他站起身,拎起塑料汽油桶,拧开盖子,将它泼向纯白的床单。
然后是第二桶。
他的体力太差了,做完这些,身上要散架一般,眼前也泛起一阵一阵的眩晕。
第一个冲进卧室的是穆芳生,屠钰紧随其后。
秦悦并不感到多么惊讶,只是朝他们举起的枪口招了招手:“关门。说上两句话,我就要回去了。”
没人关门。
秦悦并不强求,压着声咳嗽了一阵儿,重新在床沿儿坐下,朝屠钰伸出手:“还给我。”
他的手掌一直那么摊着,约么过了十秒,屠钰从衣兜里掏出那条手骨项链,将它放在秦悦手上。
“对了,我有东西,也要还给你们。”
他刚想动,发觉了对准他的枪口,便停下来指了指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面那个红色的盒子,帮我拿一下。”
穆芳生与屠钰换了个眼神,他走到床头柜前,半跪下来拿出那个盒子。
很有年代感的大红色丝绒盒,看得出很爱惜地保存着,只是毕竟过了许多年,盒子的边角已经磨白了。
正方形的盒子和手掌差不多大,穆芳生看清盖子上的警徽钢印,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顿了顿,他将盒子递向秦悦。
“生哥!”屠钰没看见那个警徽,大概怕它是什么危险品,急忙唤出了声。
“没事。”穆芳生道。
“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秦悦开口,“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他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熠熠生辉的二级英模奖章,“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穆芳生觉着心脏沉甸甸的,似乎坠上了难以承受的重量,他注视着那枚奖章,开口:“原来长这样,我还从没亲眼见过。”
秦悦闭了闭眼,久久,他仰头看着穆芳生:“拿走吧。”
穆芳生弯下腰,拿走了那只红色丝绒盒。
“我要回去了。”秦悦重复道。
人体骨架依然摆在床边,他伸过去手,小心翼翼地将骨架抱起来,摆在床上,将项链也放在骨架缺失的无名指末端,秦悦从未感到如此安宁。
疼了三十多年的心脏,今天终于不疼了。
他恍然意识到,比起活下去,他似乎更期待结束——只是没勇气承认也没勇气去选择罢了。
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推开盖子,火苗自动蹿出来。
秦悦松手,火苗顷刻间燃着了整个木床。
熊熊火光中,秦悦抱住他的段厝,那一瞬间,他看见这副骨架上重新生长出血肉,又是他最熟悉的样子,英俊,温和,静静看着他淡笑。
“我是为我的段姑娘,我不后悔。”秦悦听见三十年前自己的声音。
火焰温暖地覆上来,他轻轻呢喃:“你就不要再恨我了,好么。”
汽油滴答淌到地板上,火焰沿着床单流淌下来。
赤红的火光倒影到穆芳生和屠钰的眼底,屠钰拽着他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了身。
——刚刚秦悦掏出打火机时,他们两个默契地都没有开枪。
回去的路上,穆芳生一直沉默。
因为屠钰还想跟萘乌说她妹妹的事儿,他们就一起上了押送萘乌的囚车。
“我已经让人去接你妹妹了,明天她就能到。你是被迫给秦悦做事,而且有立功情节,应该能争取缓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