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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步入淡水镇,祁越便先一步发觉异常之处。
他问沈知晗:“师尊,其他地方也似淡水镇这般鬼气深重吗?”
“不……这并不是正常情况。”
“我去的地方不如师尊多,但如此浓烈鬼气,倒是第一次见。”
“小越。”沈知晗叮嘱道:“盘踞在淡水镇的鬼怪虽算不上道行高深,但行事作风穷凶极恶,嗜杀成性,千万小心。”
祁越比划着从镇上铁匠铺新打那柄铁剑,笑着道:“师尊不必担心,我知他水平深浅远不如你我,也就吓吓这些普通百姓——就这样的小鬼,也敢出来害人。”
行至刘家附近,周边居民早就因为刘家出的事而避之不及,方圆几十米竟无一人敢经过。愈靠近刘家,煞气愈发浓重,虽见不到实体,却好似一股黑雾将这处屋所紧紧包裹,闷得人喘不上气。祁越挥剑,霎时斩开一道清明,压迫感也随之消逝,随后大大方方地走进这如同死地一般的宅院。
宅院植被被这煞气影响皆枯黄凋零,四周处处贴满朱砂黄符,门框与墙角洒满黑狗血,对鬼怪造不成任何伤害,反倒让院子看起来更诡异可怖。
空气中漂浮着如妇人所说的酸腐味与狗血,柚叶水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祁越抬起脚,鞋底黏黏糊糊沾上狗血,似踩在洼地湿漉泥土。
正厅见不到人影,走过几道泼了黑狗血紧锁的房门,终于走到唯一一处似有活人气息门前,沈知晗阻止了祁越推门动作,伸手轻轻叩了叩门。
门内毫无反应,沈知晗推开门,见一女子怀抱不足岁婴儿,神情恍惚,嘴里谙谙呢喃,师徒二人到她面前,才如同人偶般僵硬地将头扭至来人所在方向,身躯抱着婴孩上下摇晃。
“师尊,她……”
“是在此地待久被伤了神智,无妨。”沈知晗向女子念去咒法,半晌,女子如梦初醒,一醒神看向怀里昏迷婴孩,惊觉屋内多了人,更是浑身发抖,抱紧了婴孩缩在床榻里侧。
祁越俯身凑近女子,女人脸色苍白,不敢与他对视,眼底盈出眼泪,喃喃道:“放过我孩子……放过我孩子……求求你们……”
祁越笑道:“不是你请我们来的吗?”
女人缓缓抬头,脸上一片迷惘。
见来人似乎并无恶意,肩膀才不再哆嗦,战战兢兢看向二人。
“看来长时间待在这儿,连记忆都受了损。”祁越对沈知晗说话,眼神却上下将女人梭巡一通,停留在怀里青黑脸色婴孩上,“别担心,我们来是为了解你之困,救你孩儿的。”
“你们……你们。”女子声音哽咽,倒也不在乎来人是谁,听闻能有法子解救,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匆忙下榻跪坐在地,向着二人不停磕头,“求大师救救我孩子,我愿当牛做马报答。”
她不留力气将头嗑在地上,发出一声一声沉闷撞击,甚至将额角撞出了血,沈知晗将人扶起:“夫人不必如此,你且坐下,与我说一说这具体因由。”
刘夫人赶紧道:“好,好。”遂起身,祁越看她跪地之时就已自然而然坐上椅位,怀中抱着柄简陋铁剑,甚至抽空给自己倒了杯茶,到嘴边觉茶水凉,又将茶杯放回桌上。
“我问你——刘家可有得罪什么人?”
刘夫人摇头:“刘家待人一向亲善,从未听过有什么仇人。”
“据我所知,刘家经营着一间布坊,这期间是否与人闹过不愉快?或是经营太好惹来竞争对手仇视?”
“不不,没有的。”刘夫人急忙解释,“我们家的布料价格便宜,质量也不差,邻里街坊都来照顾生意,但是论经营收入也只够勉强养活一家人。大家同在镇上相处和睦,也断然不会有恶意竞争一说。”
“这就奇怪了,既不是仇家,也不是竞争对手。”祁越搓着那青瓷小盏思考,转头望向旁侧一直未曾言语的沈知晗,“师尊,你怎么看?”
“下定论为时过早。”沈知晗说道:“刘家人的尸身还在吗?”
提到其他人,刘夫人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嘴唇发着颤,似乎不愿回想那时情景,半晌,才断断续续道:“在……在的,老太爷和大公子的已经火化了,我夫君的,还在屋里。”
祁越一跃跳下凳子,起了兴致。
刘夫人将二人带至屋门前,他们来时曾经过此处,也是腐臭味最浓之处。
祁越脚下的黑狗血结了块,厚厚实实,踩上时如同冬日的冰面裂缝,他推开门,数几十只小飞虫迅速往外钻出,浓烈的酸腐味混着血腥味泔水味刺入鼻腔。刘夫人早已退开十米远,仍被这味道逼得弯腰干呕。
二少爷躺在床榻,身上盖着薄薄的被褥,祁越剑柄挑开被褥,下一秒便皱紧眉头,一股恶心之意油然而生——床上的人彘皮肉早已被一团团爬行蠕动的蛆腐虫啃噬,两块肉体中间被挖出小洞,数百只白色蛆虫从中钻进钻出,虫子张开嘴,尖齿撕扯下一块发腐血肉。
他全身有无数个这样的洞,整个人被层层叠叠堆积的蛆覆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