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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弦找到沈知晗下榻客栈,见他正在收拾行囊,应当是准备离去了。
沈知晗对他的造访感到意外,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桌上摆着一块有些老旧的蓝底粗布,碎成片块的白玉堆积其上,零零散散,再也回不去从前模样。
周清弦先开了口:“师兄这是要去哪?”
沈知晗不明白周清弦为何来寻自己问自己,分明紧张,声音低了几度:“准备回家。”
“回家?”周清弦眉眼冷峻,言语间带了说道不明的讽刺,“谁的家,你和你那个小徒弟的么?”
沈知晗猛地抬头看向他。
周清弦问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那日曹子亦自浔城归来,特意找上他问周清弦是否还记得沈知晗。沈知晗离去至今已十一年有余,周清弦面上不表现,随口一答:“提他做什么。”
曹子亦从来便希望与周清弦交好,本以为沈知晗离宗,周清弦亲近之人必然会是自己,可论他百般讨好,仍是那副不咸不淡态度。少了沈知晗便独自一人,再无第二人能与沈知晗一般亲近,曹子亦的诸多示好也只换来周清弦几个轻描淡写眼神。他未曾气馁,只当周清弦害怕出现第二个对他抱有非分想法之人,依旧时不时去与周清弦想说上些什么——后来一次偶然,发现谈及沈知晗时,二人交流多了几句,由此便时不时作为借口,能与周清弦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他自然以为周清弦是恨极了沈知晗的——多年交心好友,他将沈知晗当作亲人,沈知晗却暗暗倾慕,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恶心。曹子亦将自己在沈知晗屋中见闻皆告知周清弦,不乏添油加醋,例如那副他见不到的画与情诗,讲得十分缠绵悱恻,画上的人多么细致,诗句多么用心,可见早就对周清弦有此等下作想法了。
讲完了画,曹子亦便开始胡编乱造起来,例如沈知晗时常喜欢看着周清弦,眼神便不是对待朋友;独自一人到小苍峰论剑台上偷偷祈愿姻缘;见到沈知晗与他人说话便暗暗不满……诸如此类,心道:“反正沈知晗也走了,这些消息也求证不得真假,那我随意说上一说又如何,何况沈知晗如此离经叛道,谁能保证他没这么做过?”
只有在此时,周清弦才会停下脚步,听他一桩一件细数沈知晗“罪行”。
这没什么不好的,曹子亦欣慰想着,二人有了更多的交流是其一,其二他越恨沈知晗,自己便越有机会,于是愈加夸张讲述,好像才到南华宗的这两年,就将沈知晗的二十三年讲了个透彻。有些过后回忆起连自己也觉得假的,周清弦竟没有揭穿,便更加确信周清弦对沈知晗,必然恨之入骨。
浔城一行乃是他游历的最后一站,碰到沈知晗是意外之喜,听说他收了个徒弟,回到南华宗便急着告知周清弦,顺带将沈知晗落魄模样幸灾乐祸描述一遍,仅仅得到周清弦“知道了”三字回复,便又觉得二人关系拉进一步。
论剑台上玉佩灵力感知及沈知晗的出现都因祁越一人,周清弦并不傻,观察几瞬沈知晗慌张表情,稍加推断便知道——祁越便是他收下的弟子。
周清弦大可直接点明,他身为少宗主,沈知晗又是叛宗罪人,若他说出实情,祁越便是再有天赋,南华宗也不会收下。若是传到周秉常耳朵里,实在惜才,依他作风,必然要祁越对沈知晗做出些不可挽回之事以明志,到时也就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事了。
沈知晗想让祁越进南华宗,那做个顺水人情又如何——只是他当了南华宗弟子,沈知晗又何去何从?
周清弦抱剑倚在门上,淡淡道:“你那弟子实在算不得正人君子,将你推至台前承担骂名,他倒是一身干净。”
既已被看穿二人关系,沈知晗便不再遮掩,拢了拢衣襟,答:“他有自己想要做,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亦不会做耽误他之人。”
“纵使被做弃子出卖?”
“如你所言。”沈知晗又道:“只是祁越不会是这样的人。”
周清弦只道:“多年不见,师兄倒还是如同以往一般性子。”望见行囊里有几件明显不属于沈知晗的衣物,忆起从前沈知晗也是这般替他整理,索性移开眼神,“你如此替他着想,他却不见得领情。”
沈知晗道:“我何曾是为了得到回报?”
周清弦无可反驳。他想起二人尚在南华宗时,虽从未知道沈知晗对自己情意,却心安理得接受作为师兄对师弟照顾。沈知晗从未主动向自己要过什么,送去的东西也都通通放去了随明长老处。此后沈知晗非分之念众人皆知,弟子们替他叹惋将豺狼虎豹放在身边,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及时发现,将歹人驱逐出宗。
始知消息,周清弦也如众人一般气愤,恨自己看走了眼,恨沈知晗对自己别有所图,更恨沈知晗没有给自己任何解释便叛宗离去。再回想时更是有迹可循,每日细致入微的照顾,体贴包容他古怪脾气,时而送来的点心糖糕,好像一切都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再后来,便是只剩气恼,恼他嘴上说情意,离去时,竟一眼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