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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晗登时一阵寒意从头浇灌到脚心,放在周清弦掌上的手指僵硬得不能移动半分,他紧紧盯着沈知晗,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讲出。
甚至忍不住要直出声问一问,他偷盗了什么秘籍,杀了什么人。
离开南华宗的十一年间他规规矩矩老实本分,不传有损宗派谣言,不做有害宗派之事,只因为上了一次小苍峰,就要被追着赶尽杀绝——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在南华宗的一切都还了回去,无法再增进的修为,永远提不起剑的右手,背负万人唾弃的骂名,这些他统统都受了,只想在世上安静过完百年,皆道南华宗宽仁大度,却连一个废人也不肯容下。
周清弦觉察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沈知晗回过神来,急忙掩饰,写道:无事,只是想到,你既与他相处过,却依旧舍得不顾从前情分,去取他性命吗?
周清弦道:“我放过他的,只是那时我并不知他做的事如此罪大恶极。”
“我从前……得过一女子救命,我的这位师兄小时便对我有非同一般的情意,他知我苦寻那女子,因一己妒恨,便提早一步将人毁尸灭迹,抛却侧峰之下,怪不得我如何辛苦去寻,也寻不到那女子半点踪迹。”周清弦面上表情未改,语调却带了隐隐失落,“我未曾想过,他是这样的人。”
沈知晗强忍发颤的指尖,写道:你不相信他吗?
周清弦道:“证据确凿。”
证据,什么证据?
与他上床的人是沈知晗,被迫离开的人也是沈知晗,哪里来的女子,哪里凭空得来的证据?
“若不是父亲告知,我怕是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除此之外,他当日带走秘籍是宗派最珍贵一册,记载千年来历代宗派掌门所创招式,算是镇派之宝也不为过。”
沈知晗忿忿写道:这般,你们就要置他于死地么?
周清弦反问:“此等忘恩负义之人,留在世上,也只算个祸害。”他抓住沈知晗欲收回的手,因不能视物,微微低下头,“方才还好好的,如今手怎么这么冰?”
沈知晗尝试两下没抽开,故作镇定,重新写道:屋门没关好,天气转寒了。
周清弦松开桎梏的掌心,应道:“是有些凉,你去将门关上吧。”
沈知晗僵硬起身,将自己关在屋外。
天气确实转了寒,于他们这些修练之人本是影响甚微的,立冬未到,却能听见远方山脉传来的呼啸风声,好似寒意凛冽,将不肯提及的旧梦重新吹入他心底。
周清弦伤势并未有他想象中的快,穿骨伤近半月才恢复,能独自行走的第一天脚上仍有些陂陀,但总归算是不必再成日躺卧床榻。沈知晗起先怕他跌倒,陪在一旁虚扶着,确认周清弦无事了,才松下一口气来。
身上伤势虽恢复得大差不差,丹田灵气却久久未有动静,论是周清弦尝试数次,也无法唤出一分一毫,多年来的深厚灵气好像在身体里沉寂成死去的海,任疾风骤雨,潮鸣电掣也不能激起一丝波澜。
沈知晗是听过这禁术的:境界高深之人对其下禁制,强行将后辈修为压制,再有天赋的修士亦是长久不能出头——这招禁术早已失传多年,自创立起就为人诟病恶毒,现世不到短短一年便被当时三大派销毁所有相关典籍,如今却不知为何重新现世,还下在了有天纵奇才名声的周清弦身上,险恶之心可见一斑。其实若要恢复也简单,一是找到下禁制之人请其接触,二为待下禁制的时间终止——可时间全凭由对方决定,若是下了个三五十年,难不成周清弦这几十年间,修为真得停滞不前?
他想安慰周清弦,却不知如何下口,握起那只平日习惯拿剑的手,久久写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憋出几个字:我会帮你。
周清弦言语冷淡,“算了吧。”
沈知晗写道:我平日替人看诊,从前也学过一点剑法,总会有办法的。
周清弦正被经脉塞堵烦心,一腔怒气无处抒发,甩开他手掌,冷冷笑道:“你一个乡野村人,自以为摸过几年剑便能懂得些什么吗?”
他用的力气大,自己尚未痊愈的身体反倒摇摇欲坠,沈知晗欲上前帮扶,反被重重推到一旁,腰肢撞上结实书案,如同棍击一般疼痛,咬紧下唇才没闷哼出声。
总归撞出了声响,周清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却从来高高在上惯了,不愿低头。继续沿墙壁摸索,要熟悉自己所在环境。
他在这屋里待了大半个月,此番才算是第一次知道屋内构造,摸到了床榻架柜,摸到架柜上的书册,摸到囤放药材的器皿,摸到桌案上的笔墨,继而摸到沈知晗坐在椅上的身体。
只轻触肩膀便很快松开,将屋内一圈摸索遍,触到屋门时才隐隐发觉不对劲,转头寻着沈知晗方向问道:“这间屋子这么小?”
沈知晗上前捉住他的手。
周清弦问他:“你平日睡哪里?”
沈知晗答: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