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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弦没有回应,沈知晗便也不敢抬头,手中攥着一把短短的杂草,泥土嵌进指缝。画影悬在头顶,他脊背抖得厉害,不知何时那把剑会突然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沈知晗一遍一遍重复,声音发哑也不敢停,“我不是有意欺瞒,是我不知廉耻,乘人之危,我就是,就是一时迷了心窍……”
良久,才等到周清弦一贯冷淡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沈知晗仍旧低着头,跪伏的双腿打颤。周清弦愿意同他讲话了,是不是他还没有这恨自己,是不是他还能为自己求一条生路……可周清弦一向是样样听从师门的,五年前没有杀了自己,现在便会放过么,他不知道,只能柔声下气,怕惹得周清弦一点半点不开心。
“我真的知道错了,挽……少宗主,求求你。”沈知晗自尊被踩进了深深沟壑,连他名字也不敢再叫,像个低贱仆役一般苦苦哀求他宽恕,“我罪不可赦,但我,我还不想死,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余光撇到画影剑被抬起,更是慌乱得口不择言,哽咽着咬到舌尖,“少宗主,我会离得远远的,我不会再靠近南华宗,这辈子不敢再打扰你,你放过我吧……”
周清弦看见伏在自己脚边的沈知晗,一头长长的青丝铺满后背,发尾落到泥面,只能隐隐见一抹透出的白,他抖得厉害,素衣也早就沾上了数不尽的尘土。
落魄,肮脏,又可怜。
他问:“你错什么了?”
沈知晗指甲陷在泥里,局促握着拳头,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泣音,“我不该痴心妄想,我不该有意欺瞒,我不该仗着你落魄时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与你共处,我不该骗你和我……”他顿了一会,头垂得更低,好像要埋进土壤里,“骗你和我……”
这几个字怎么也讲不出口,那是他心底最不愿忘却,当作珍惜之物日日念想的一段回忆,如今却要生生剖开心肉来,将它染上尘垢,叫它不再清澈美好,承认他是自己的欺瞒产物,是他从头到尾的非分之想。
“骗我什么。”
他答得艰涩,断断续续:
“骗你……骗你和我,和我……行,污秽之事……”
短短几个字,却令他难堪至极,沈知晗身体抖若筛糠,手指里满是泥沙——他现在的模样实在太难看了,以至于周清弦喊他抬头的时候,看到日光下的画影寒芒,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素色发带软软垂在肩旁,流了满脸的泪,雪白的颈子仰着,他绝望地想,那把剑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呢,画影这么锋利,划过脖颈的时候应该不会很疼。
等待他的是画影收剑入鞘的声音,周清弦问他:“抖得这么厉害做什么?”
沈知晗战战兢兢望他一眼,见周清弦蹲下身子,替他抚开颊边絮乱的发,两只手指温热有力,肌肤相触也令他战栗。
“沈知晗。”周清弦唤他,“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南华宗内门长老弟子,多少人羡慕不来,怎么能养出你这种性子。”
“你怕我什么?我在你眼中就这样不堪,这样忘恩负义吗?”
沈知晗还没从方才惊吓中回过神来,唇瓣微微张着,手掌触上他脸时不自觉往后一缩,软了身子跌坐在地,无措地望着周清弦。
周清弦手指停留在原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在怕我什么?”
沈知晗慌乱摇头,急忙把脸凑上前,乖顺地贴着他手掌,身体却不由自主僵硬绷紧。
周清弦替他抿去泪痕,感受指腹下微小的颤动,道:“画影是方才以为准备御敌取出的,不是来杀你。”
沈知晗低低应了一声。
周清弦道:“这地方偏僻,寻你花了不少时间。”
“少、少宗主……”
“你这样叫我么?”
沈知晗棕褐色瞳孔被濯洗得清澈,睫毛湿湿黏在一处,抬起眼,极小声地唤他名字,“挽尘……”
“嗯。”
他试探问道:“你……特意来寻我的么?”
“不然呢。”周清弦扶正他身子,“别抖了,我不是来杀你的。”
沈知晗匆忙应了,双手紧张僵在身侧,睫毛还是低低垂着,不敢看他。
周清弦问:“怎么来这里了?”
沈知晗轻声答道:“想寻些关于我出身线索。”
“为什么躲我?不愿见我?”
沈知晗点头,又急忙摇头,辩解,“不是。”兀地想到从前周清弦嘴里话语,脸色煞白,惶惶道:“没有,我不敢……躲你。”
周清弦:“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么?”他拾起画影起身,沈知晗本就紧张异常,见画影被重新握于掌心,条件反射用手肘遮挡,好不容易平复下的身体重新在树干前缩成一团,复又反应过来,急忙放下手,跟着一同爬起。
周清弦向他伸手,沈知晗没有动作,犹豫道:“我身上……太脏了。”
他这话说得没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