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年从屠城开始闻名江湖,朝廷不是没派过人抓他,一开始沈如故摆平了,而且也没什么人打得过他,后来仇家杀多了,朝廷基本懒得管,再后来到现在干脆借口江湖事江湖了,躲得远远的。
从如故死后,空荡荡的沈家本宅安静得如一个钟,仿佛连脚步声都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有回声,在父母活着的时候这儿可热闹了,小时候沈可心也带给这宅子十年欢声笑语,从父母相继死后,沈可心十岁病死,姐姐如故勉强在他面前笑着,这座宅子越发安静。
自从连沈如故都死去之后,这里安静得只剩扫帚摩擦在板砖上的沙沙洒扫声。
偶尔的热闹,还是谢耀海长大之后上门寻杀母之仇的吵闹声。
再者,宅子里回荡着一声声年年,仿佛再度敲响宅子里的欢乐,叶枫晚自身聒噪烦人,又嫌歌鼓吵闹,按今朝的话便是难侍候。
叶枫晚打杀武林盟数日,奈阳附近几座小城里已经传遍了活阎罗现身奈阳,多得是人亲眼看他让尸体和活人厮杀,还拍手笑道真好玩,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活阎罗竟住在奈阳沈家,更是引来各路武林人士聚集。
奈阳的热闹,沉寂这些许年,又被点燃起来。
沈耀年本以为自己余生均为自己家人复仇而结束,没想过生命之中会闯入这么个吵闹的人。不仅吵,还烦。
这红尘俗世和沈耀年是血海深仇,谢耀海的母亲和爹爹是拜过天地的,按他们的话是两位娘子都是平妻,但谢家和沈家的亲戚偏容不下,一是觉得有辱谢家门楣,二是觉得他娶两位续弦对不住原配,嘴上说同时爱着两位夫人,实际上渣得不行。
一来二去,世俗目光之中,他们三个人都郁郁而终,本来沈耀年的母亲可以不用死的,那些吃人不吐骨头还满嘴仁义道德的亲戚逼她孤儿寡母交出财产,嘴上说代为管理,实际上只想巧取豪夺,还在她的膳食之中下毒。
次年,沈家亲戚欺他们几个孩子年幼,贼人见如故十七岁掌着家产不好惹,便想娶幼妹沈可心谋取沈家财产未果,竟给一个十岁孩子的衣物沾上天花痘的脓汁,沈可心死于天花痘,几乎在姐弟三人心中深深剜走一块肉。
谢耀海把妹妹惨死的责任也推到沈耀年身上,基本将母亲抑郁而死的仇也算上了,在他年幼的记忆之中,听谢家长辈说当时沈耀年是家中最反对他母亲进门的人,从此兄弟二人形同陌路。
自从沈如故死后,沈耀年便疯了,这几年杀光沈家外戚,也杀光当年稍微有点关系的谢家人,余生皆在复仇,谁从前逼过他父亲休妻的人都杀了,也算用另一个方法替谢耀海报仇。
沈可心才十岁,不知道父母辈的事情,只是一个对着世界微笑的小姑娘,谁害过沈可心的人都被杀得一个不剩,后来沈如故重病,散了千金找过所有起死回生的药均无一奏效,那些制药卖药的人也被杀光了。
只要稍微对过沈家不好,都几乎被沈耀年大杀特杀,用血腥报以世界。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大秘密,却是俗世与他的血海之仇。
一声年年,又把沈耀年的魂从回忆之中扯回来,他循声一看,叶枫晚眉骨处的伤口已经结痂愈合,手里捧着一碟点心从远处走来,叶枫晚自顾自说着,这是今朝今天出门在城里买的,让他猜猜今朝打听了什么。
竟打听到奈阳附近聚了更多武林中人,全是要来想诛杀他活阎罗的。
现在普天之下一拨人想杀活阎罗扬名,一拨人想杀月下贵公子扬名外加看上他沈家家财,还有一小拨女侠想色诱沈大魔头,剩下的基本看戏。
今朝刚刚说八卦的时候还嘟哝着也不看谁杀谁呢,叶枫晚那日杀了数百江湖中人,只伤眉骨半寸皮外伤,而且还是他自己踩着衣角摔的,这些脑子不好使的人还想来杀活阎罗?
叶枫晚说罢这些小八卦之后,笑道:“我可是为了年年得罪了那么多人,年年可要对我负责任到底。”
沈耀年别过头去不想理他,正巧仆从送上一封密信,信上有一个地址,叶枫晚啃着点心把脑袋伸过来看他的信,信上也没说是干什么,只有一个地址,沈耀年问他:“带你去别处玩。”
这封信是他的探子送来的,是当年治沈如故时,他买过药的商人,那些药根本治不好沈如故,而且还耽误病情,沈如故死后他一旦无聊便找那些人出来杀,毕竟除了打打杀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们懒得管什么劳什子奈阳城里多少江湖人士,二话不说骑马启程离开,那商人自从知道得罪沈耀年之后搬家十多次,最终现在还是被找出来了。
一路上不管风光多好,都没炼狱岛上好,叶枫晚的目光几乎长在他身上,风景没有年年美。
还没来得及被沈耀年杀呢,那倒霉商人在朔月暗夜之中命绝义庄,被义庄里的死人掐死在恐惧之中,那人被白骨架子一点一点扒开皮肉,被半腐的死人嚼烂指头,沈耀年就陪他在义庄房顶上看着,见他微笑的疯癫模样竟然看见是平日的自己。
“年年你看,这是不是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