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四应诺
你握持刀柄,几次松开又握紧,用以确认手感和位置是否合适。随后你缓缓拔出刀来,尽量让刀刃离鞘时不发出声响。
刀光是银色的,流动闪亮如冷月,几乎令你张不开眼。
刀光闪动,你挥出三刀。凌厉的破空声撞上前方飞速旋转的木靶,又在石板间回荡,半晌才渐渐消失。
刀是极好的刀。可如此陌生,让你有种无从下手的惶恐感。
你站在原地,目光从倒地的木耙,移动到弥漫着烟雾的墙角。鼓噪的声响从中传来,是更多朝你围攻而来的移动木靶。
纵横堡提供给武者们的练习场,宽敞明亮,整齐洁净。那些木靶,也不是普通的死物,它们装载着古文明的机械核心,可以自动索敌、进行攻击。
你放松肩部,目视前方,精准调动大臂和腿部的肌肉,控制每一次出刀的角度、力度。
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弧线,依次准确地击中每个木靶顶部闪烁的红心。外层的透明玻璃裂出细缝。红光渐弱、熄灭,木靶们停在原地,表明练习结束。
你四肢发软地回到场边坐下。平复了一会呼吸后,你才察觉自己依然握着刀。你松开僵硬的手指,发现刀柄上沾满了黏腻的汗渍。
这种程度的练习,竟然也能让“刀者啸影”紧张到出汗?如若传出去,岂不是要沦为天下武者的笑柄?
如此念头倏忽而过。下一瞬,你为自己的傲慢感到羞愧。难道你竟已虚弱到要抓住这点残羹冷炙,来获得力量和掌控感吗?
“下贱的娼妓,也配在这里练刀?”
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你的背脊。
那是一把刀,其刀尖正抵在你的肋骨之间,只要再一用力,便可从中刺下,而你连一声呻吟也发不出来,便会即刻倒地。
只有经过严密专业训练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方法杀人。
“我请示过主上。”
实际上,是那人让你来这里的。不仅如此,就连你手中这把刀,也是对方从自己的藏品里为你挑的。
“闭嘴!那个称呼也是你叫的?”
刀尖嵌进了你的脊背,微痛,你能感觉到鲜血正慢慢地从那里流出来。一滴、两滴、三滴……
“毫无廉耻和教养的贱货,今日我便大发慈悲的教教你,什么叫礼仪!”
熟悉的论调,就连其中的愤恨和不甘也是相似的。
过去这段时日,你已被明里暗里的“教过”很多次。一多半是眼里的讥讽、转过身的鄙夷、你经过时怕被碰触的避让,和视若无堵的视线。
还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如现下这般,叫嚣着要给你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你可以容许前者,却不能任后者发生。此处,你不光是你自己,还代表着一堡之主的尊崇。
你停在原地,任刀尖刺得更深。在对方变招出手的那刻,你陡然转身,横出一掌打在他鼻梁上,鲜血狂溅而出。
不待他惨呼出声,你的膝盖已撞上他的小腹。他又惊又怒,咆哮一声,挥动长刀,朝你扑来。你狼狈躲闪。飞舞的刀就在你的身后,撕裂空气和你的发髻,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你跳起来,躲过破空的利刃,却在下一瞬被攻击了下盘。你摔倒在地,匆忙出刀格挡。格挡失败,你仰面朝后倒去。对方紧跟而上,双手挥刀,自上而下地一劈。
刀“砰”地一声被震开。一个身影挡在你们中间。剑身嗡嗡作响,他垂下的手臂微微颤抖。
“秋……秋公子!”刚才还气势汹汹、势要取你人头的护刀仓惶收刀,脸色苍白。
“廉德,很了不起嘛。”
秋予平呼吸急促。他抬起手臂,呲牙裂嘴地吹着虎口处,又甩了几下胳膊:“这就是表弟引以为傲护刀们的顶级风采啊。秋某见识了。”
被叫出名字的武者后退两步,状似羞愧。而你这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面容。廉德,排位靠前、资历较深的护刀。性烈如火,自视甚高。最最看不惯你的武者中他占一份。
长州被除首领一事,让他对你的不爽演变成浪潮般涌动的杀意。尚存的理智,将其一次次闷回阻拦。但如刚才所见,这种理智,岌岌可危,随时都会被碾压抛弃。
秋予平的三言两语,便让刚才还杀心大动的男人回复正常。随即他又用微笑和调侃,顺利驱走了廉德。
“你没事吧?”
蓝衣青年作势要查看你背上的刀伤,被你轻避而过。他楞了楞,突然间眼睛亮了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露出释怀的笑容。
“懂懂懂……都懂得。廷歌的,不能碰不能碰。”
你不知该作何反应。有那人在时,你通常只需要在他们旁边倾听,后面的便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单独相处,你觉得这比之前的情况更棘手。
“可这个地方,你自己够不到吧?”秋予平摸着下巴,冥思苦想,想了半晌,一转眼珠,“对了,川海!川海你认识吧?他医术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