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门外的争吵声都不见停歇。
阮玉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只手捂住一只耳朵,另一只手便耷拉在怀里。
脑袋微偏,另一只耳朵便贴着冰冷的墙面上,好像真的可以听到涓涓细流的声响。自己仿佛真的出现了幻听。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的声音还有愈演愈烈的迹象。阮玉垂下脑袋,眸子静静地盯着被包扎过的胳膊,好像还可以隐约看见胳膊肘至手腕骨中央的钢板,表皮层被扯开一个弧度,显露出两个可怖的边缘角。好像稍不注意就要从靠近脉搏跟静脉的地方蹦出来,溅他一身血液,惹他一脸茫然。
凭借毫无意义的空想,阮玉半眯半睡的,再被客厅处摔东西的声音给闹醒。睁着眼有些恍惚。
夜晚逐渐降临,爬虫发出了叫声、风声掠过树梢的声响——窸窸窣窣的草木声,四周忽然变得好安静。
阮玉支撑起身子,扯到尚未痊愈的伤口时,小声“嘶”了一声。他走到窗前,窗外的景色一如既往,两排对立的路灯闪烁着光亮,颜色不是白昼、黄昏,更像萤火虫。不由看久了会儿,眼球酸涩,眨了下眼。
晚风的的温度不算热,可能是想着逃避,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踩着凳子,踏上窗台,动作还算小心地往外翻越,平稳着陆。他家住一楼,除去一点来自于下水道的难闻味道,其余的,便只剩下漫天飞舞的蚊蝇。“嗡嗡嗡”个不停,有点讨厌。
他只穿了双凉拖鞋,脚趾不安地蜷了蜷。越过人工草坪,仰头望着已经变成幽蓝色的天空,看起来要下雨,又走了几步,看着家家户户亮起的充满人烟气息的亮光,他忽然产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有些孤独。
楼下还有小孩子在打闹,追赶着跑,一方说你给我站住你别跑,另一方说你让我不跑就不跑,我又不是傻子,略略略,来抓我啊笨蛋。那片区域小孩子跟老人家居多,阮玉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注视得久了,连身边有人路过,又忽然停住脚步都没能察觉得到——“玉玉?”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阮玉抬起头,便看见了手里提着塑料袋,身形颀长,正垂眸望向自己的……迟然。
“迟、迟然哥!”大梦初醒一般,阮玉瞬间绷不住脸庞,露出诧异的神情。
迟然的发梢与身后摇曳的树梢融在夜色里,神色平静,嘴角却因为这声称呼泛起笑意,“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我在……休息。”
“这样啊。”迟然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眼里的情绪看不太清,语气散漫,“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吗?”
阮玉没说话,但也没否认,只呆呆地仰头看他。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迟然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阮玉摸了摸脸颊,摸到创口贴,只一瞬便想起上一次因为被对方看见吻痕就落荒而逃的自己,顿时尴尬得不知道该将眼神往哪边放,只得摇摇头,小声撒着谎:“自己摔的……”
拙劣的借口,迟然却仿佛真信了,只叹了口气。
“还是要注意一点啊,还疼不疼?”阮玉摇头,迟然便又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雪最近养了一只小猫,要不要过来看看?”
不远处的人群忽然一声惊呼,阮玉便听到了烟花在夜幕间绽放的声音。迟然正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近乎抵达了嗓子眼,叫他万分贪恋这一刻。
“好、好啊。”阮玉努力扯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