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是什么时候成这个样子的。
第一次给他打针的时候吗?只是想让他冷静下来而已,但他实在能折腾,也实在挣扎得厉害,所以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推药的速速度也很快,他估计疼得要命。
喘息声像坏掉的拉风箱,阮玉背对着他宛如一滩烂泥,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状况,但这样仔细回忆的话,阮玉的恐惧似乎仅仅是因为疼痛。
针尖刺进消过毒的那截肌肤,他的身体剧烈痉挛颤动了一瞬,脱力后便抖动得厉害,失了分寸。
“错了……”阮玉的眼泪交错,埋进脸颊,埋进耳廓,埋进发里,“对不起,我错了……”
他总是在道歉,又总是在犯错。不明所以的事情做多了,便乏味、无趣。只是自己对于阮玉的那股兴致随着时间推移,全然没有消退的迹象。
阮玉将锐器一次又一次地捅进他命脉处,梦到过无数次的画面再一次上演,只是梦中的自己会屹立不倒,现实的自己则会凭借生的本能阻挠。
偶尔也会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本来应该拥有美好人生的人。
可能是优秀好看的人招人忌妒,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找不到事情做,寻找所谓的“发泄口”。
在不认识阮玉的时候,便听说过这个名字——孙歧这家伙闲得无聊自言自语说的。
那时候夏毓总爱往他的背包里塞纯牛奶,嚷嚷着对身体好,可以长高。可除了初中宛如停滞身高时的那几年,之后随着夏毓的安排进了这所高中。
他的身高便开始突飞猛进,跟打了激素、药剂似的,一度令夏毓怀疑人生,但也没说什么,初中时候因为长相、发型与身高的问题,很容易被当成不爱说话的女生,他的脸跟夏毓有七分相似,还稚嫩的时候很容易当成小姑娘,却又不可否认他的五官与长相无可挑剔,只是在“做错事”后去少管所关了几个月,回来时性格已经大变,头发也剃成了板寸脑袋,劳改犯的标配。虽然人品不行,性格与为人处世十分差劲,但夏毓作为他的母亲,还是没有放弃对他的“治疗”,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
哪怕警告并没有什么用,也因为有她这位保护伞而更加放肆——孙歧找上他,要与他当朋友当兄弟的理由与薄浅柯其实并无不同。
只是薄浅柯是因为他一时兴起的“善良”——而孙歧则是看过他因不耐烦而动手打人的样子。
孙歧说:“太酷了!”
不知道在说什么,让一般人害怕,恨不得离远远儿的事情,孙歧眼中却是太酷了,他第一次看到有那种完全不把人当人对待的打法,这才对,这才叫暴力,他满脸写着崇拜——贺琰瞬间意识到这个人的不正常,应该是与自己相似的不正常。
未成年人容易崇拜的事情太多,贺琰却也没有拒绝对方要与自己同流合污的想法。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丘之貉,也没什么好说的,放任对方就好。
贺琰虽然性格、脾气十分糟糕,但盖不住他家里有权有钱,更盖不住他的成绩出乎意料的好。
每次被孙歧怀疑是否作弊的时候,贺琰都会朝他翻一个白眼儿。
他只是觉得:有固定答案的东西做起来应该不算太难。这番话成功让孙歧做了个反胃的神情。
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太在意周围人什么样子,应该建立怎样的交友环境。
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将夏毓偷偷放他包里的纯牛奶拿出去拆开喝,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听孙歧八卦。
这小子别的不行,却总爱聊学校的破事。
贺琰其实不想听,嫌他无聊又吵,但他也没让孙歧闭嘴,就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而后——
“老贺,你知不知道我们班的那个阮玉?我跟你讲这人才叫怪物——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自律成这样,白天学习晚上也要学习,叫他有时候也不搭理人,装高冷。他每天都特别努力认真,看起来特别讨厌,放学该吃饭回宿舍睡午觉,他就拿一块面包牛奶将就过去了,搞得我们放学冲食堂打饭跟犯罪似的虚度光阴……”
“有一次我还问他,我说——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
“然后呢,”贺琰头一次问,“他说什么。”
“他没理我。”孙歧抓了抓脑袋,“但他看了我一眼,只看了一眼,我就感觉到他的态度——他好像对我提出的这种问题十分不屑,然后……感觉他看我跟看弱智似的……”
“你本来就是弱智。”贺琰道。
“……老贺!”孙歧道,“你帮谁呢你!”
“没帮谁,就事论事而已。”
“嘁,如果、如果说你感兴趣的话,有空可以去我们班走廊那儿晃悠,坐后两排,皮肤最白,看书最认真的就是阮玉。”
“哦。”
贺琰喝光牛奶往后一扔,正中垃圾篓。
孙歧这种算什么?否认他人努力,将他人努力当成自己游手好闲的阻碍?无法理解。
虽然到后来他闲得没事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