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子女孩还养不起?”
“不不不,”爸爸脸上堆积着笑容,“还有个哥哥,咱家得靠这老大传宗接代养家糊口呢——”
“……”
她试着在堆满枯草的车上爬起来跳车——
不知道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下子又摔了回去,想开口,喉咙却哽咽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爸斜睨着她,用眼神无声地警告她。
“这都不会叫,难不成有自闭症?”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如到时候再带她去检查一遍?”
车辆是什么时候启动的,已经忘了。夏毓意识清醒的时候天空变成了黑色,星星点缀着天空。
哥哥是骗子。
——去城里上学可不要把哥哥忘记了!
哥哥是骗子。
——爸妈其实都爱你,你要学会忘记他们的不好!
哥哥是骗子。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把你给卖了啊,不会的!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傻丫头,可一定要好好儿的啊。
——等我放假了就过去找你一起玩。
骗子、骗子、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们才是一家人,一家三口,她是多余的,她是多出来的累赘,她是不被看重的,她是不被期待的。
她是被自己的亲人欺骗,被亲自推进炼狱里的。
……
迟然换回自己原本的衣服,刚打开科室的门,便看见了在门外座位上端坐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迟疑地唤了一声:“……阮叔叔?”
阮东升抬起头来,面色疲惫至极,看见迟然的时候,目光微微闪烁:“……迟然在啊。”
“嗯,”迟然合上门,“您怎么在这里?”
“我刚接到电话,说……夏毓被送来ICU抢救。”
“这样啊。”
卢姐姐说的打电话给家属,原来是打给了阮玉的爸爸。
阮东升犹豫再三,“她……她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不排除突发状况。”
“……她会有事吗?”
迟然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这我不太清楚,要不您还是去问一问她的主治医生?”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便恰好打开,一名医生走出来,拿着一摞需要填写的单子,“你是夏毓的家属?”
阮东升仍有些恍惚:“对,是我。”
“来,这边签一下字,然后就是……”
迟然没再继续停留在原地,打量了两人几眼,便往一旁的楼梯口走去。
——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他是阮东升的孩子,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是后来,我想过阻止,但又没有阻止。
——算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迟然走出医院,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天边的夜色比以往都要浓郁,风声代替了脑海中夏毓模糊的嗓音。
受害者转变为加害者,无辜者仍然是无辜者。
第二天一早,迟然便接到了带教的电话。
——夏毓还是死了,就死在半夜,死得十分突然。
迟然顿了顿,还是试着回忆从夏毓手机上,匆匆瞥到的那一串号码,按下十一个数字,拨通。
眼里积攒着情绪,不等对方发言,迟然道:
“贺琰,夏毓死了。”
“你的保护伞没了,你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