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临江县江平村此时最惨的人家,非郁家莫属了。
一大早县城里就来了赌坊追债的人,带头的人明显不是善茬,森然而立、面无表情的,却是硬比身后七八位恶形恶相的手下更令人害怕。那带头的人身旁的大汉话也不多,劈头就是一句:“郁公子,都十天了,欠债还钱。你不来现身交代,我们只好来寻你。”
身型略显单薄的头目趁手下说话的同时,竟是深深看了眼站在书生打扮的郁满墨身旁、一脸悲愤的郁家长女郁满蓁。那不算长的一瞥,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神,郁满蓁竟是怯了怯,心底有了不好预感。
此时,郁老头子在厨房听到吵闹声,拖着残废右腿一拐一拐地走到大门前,刚好听到有人来追债,心道不妙了,立马上前跪下,恳求道:“凌爷,请再给我爷俩叁日宽限,后日午时,一百两定当双手奉上。我郁喜顺对天发誓!”
一行恶汉此时都不发声,静待老大发话,郁家两父子本以为自己连还钱时间都说上了,对方等了十天,也不差再多等两叁日,估计能成事。岂料却听到“不行,今日就要还钱。”
凑在四周,本来打算图个八卦的邻户听到,都觉得此人实在逼人太甚,一百两是什么数目,一般人家一整月也用不到二叁两,家中有孩儿上私塾念书的,算上束脩也不过叁四两。
郁家家境虽已不復从前,但既然能还上,何不多给予时日宽限?郁家对户的李婶直摇头,收债的人实在是狠,什么都不认,只认钱。
“一百两.......”,郁满蓁脑海一直重复一百两这数目,一脸惨白,“大哥他多次欠赌债,几乎掏空了家中多年积累,如今旧债刚还不久,又添新债。如今家徒四壁,爹究竟拿什么去还?”
思及此,郁满蓁愈发搞不懂,上次欠的叁十两,几乎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什,才堪堪还上。此次,又要卖什么?
她如此细想,忽然觉得爹和大哥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不让她知道。她见小妹怕得发抖,随即把她护在身后,挡住了那些恶人的目光。
郁喜顺和郁满墨没料到如此说词仍未能打动眼前凌爷,正思巧该如何打算,竟听到有恶汉大喊:“不还钱就先砍了郁大公子的手指,当点利息!”说罢即亮出别在腰间的大刀。
城中的迎丰坊大掌柜凌雋珈是什么人?人们都说心狠手辣,认钱不认人。年中不少欠债无力偿还的,遭砍手砍脚也是常有的事,邻村那曹老汉子,听说欠债五十两还不上,凌大掌柜当眾把人双腿砍断,如今那人只能地上匍匐爬行,以乞讨为生。
如此凶神恶煞的人,臭名远播的大混蛋、大痞子,却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以女扮男装之态混在恶贯满盈、缺阴德的行业中,更以二十之龄成了一群二叁十岁糙汉子的老大。
郁满墨听见要砍手指,当堂吓出了满身汗,没了手他哪能考科举做秀才光耀门楣,岂不是下半辈子要做个残障的废物,即跟着他爹一起跪下,不住叩头,还爬到凌雋珈身边,欲抱住对方小腿,却被站在侧边眼利的恶汉一脚踹开。
他被踹得头晕眼花,竟说出打算后日还的一百两是如何来:“凌大爷,我们真没誆你...小妹满蓁过两日会成为 ... ...城西史大爷的......小妾,到时我收到钱就能还上那一百两,求你 ...求你再宽限些时日。”
郁喜顺也不住点头,:“史爷都同意了呢,我们都没骗你,这事...一定成!”
当郁满蓁听到自己要做史爷的妾侍,起先是不相信他爹和大哥打算这样对她,后来却是绝望得如同落入地狱,那眼神简直令围观的人都不忍看。
那史大爷,名叫史福,年过四十,身胖如猪,好色成性,凭着家族丰厚财富,妻妾成群,尤喜少女。不仅如此,此人有变态性癖,喜好行/房时施虐。五年来娶了十个年轻女子做妾,据说有叁人死了,馀下没死的,满身伤痕。
而他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比父亲更淫乱,喜欢共享父亲的妻妾。自己入了门,根本比死更难受。爹即使如何偏爱大哥,也不可能 .... ...把自己一生葬送......
史福早已恶名昭彰,谁家都不敢把女儿送入府,这等同送死。想不到郁家两父子,如此狠心,邻舍的人目睹都不敢置信,有男人更是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们。
有人不忍郁满蓁可怜,看她平日与人和善,不想这样的好姑娘一生被毁,提议每人凑些银两,帮郁家还上债,但他们都是贫户,有人身上拿出数十钱,有人不耻郁家人所为,不想帮忙就没掏钱,足足一注香时间过去,才凑得一两多,明显杯水车薪。
郁家父子满脸失望,而凌雋珈沉寂了良久,久得一眾手下都开始你眼看我眼,有人打着眼色,示意身旁的人提醒一下老大,此时凌雋珈突然发话:“钱,你郁公子今天还不了,后日还的话,一百五十两。”
凌雋珈说话时,稍为睥睨郁满墨,很快目光又看向郁满蓁,那眼楮中对郁满墨的厌恶瞬间消失,转而幽邃得令人惶悸非常。
郁家眾人明白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