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
这声「杳杳」,和苏杳早就习惯的声音不同。沙哑至极,甚至粗糙,犹如生了锈的刀片一把刺入沙堆,声音在喉咙里寸步难行。
苏杳一下就僵住了。
等梁楚渊放开她,才发现她眼眶湿润,泪水快要掉出来。心尖霎时软成了粉末,他捧着她的脸,怎么哭了?
耳边的声音又恢復了正常,苏杳用力揉了揉耳朵,小心翼翼地碰他,「楚渊……你,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
梁楚渊看她,像是在肯定她的猜测,又叫了一声:「杳杳。」
苏杳四肢一软,又惊又喜,过度的刺激让她险些喘不上气来,她开始结巴:「你你你你能说话了?」
梁楚渊眸中含笑,点头,却又很快地摇头,情况有点复杂。
酒店大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苏杳的情绪大起大落,已经有人频频望过来。她摁着凶口平復心情,然后拉住梁楚渊的手,「我们上去说。」
梁楚渊:好。
电梯直奔八楼,期间俩人没有任何佼流。
因为苏杳需要冷静。
否则她极有可能会在公共场合发出尖叫。
一回房,苏杳就原形毕露,她扒在梁楚渊身上,几近哀求,「你再叫我一声。」
梁楚渊不厌其烦,「杳杳。」
苏杳喜极而泣,踮脚就是一记亲吻,「我真的太高兴了!」
梁楚渊抹掉她眼角的泪水,有些不忍心打击到她的热情,可是目前我只能叫出这两个字。
然而仅仅是这两个字,就用尽了他所有的静力。以至于迫不及待,立马就飞回到她身边,想给她惊喜。
苏杳的笑容还没完全下去,她不太理解梁楚渊的意思,但又很快发现了问题——
从见面到现在,梁楚渊隻开口说过「杳杳」,其余想法,还和以往一样,用眼神传递。
「……什么意思啊?」
梁楚渊不急不躁,拉着她到床边坐下,先喝水。
苏杳乖乖喝水。
梁楚渊才和她解释。
……
在梁楚渊六岁那年,梁母因为抑郁症当着他的面跳楼自杀,年幼的他当场就被惊得晕死过去,再醒来,便失了声。
他不想开口说话。
因为一开口说话,他就会想到自己最后叫的那声没有得到回应的「妈妈」。
他怕自己的出声从此得不到应答。
童年的这段回忆一直都是阻止梁楚渊开口的最大障碍。每次一想起,都如凌迟一般痛苦,别提什么恢復正常,做完治疗的那一个小时,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如今能够开口说话,已是迈出了很大一步,后面的路会相对好走一些,但也需要十足的耐心。
……后续想说出更多的话,还得慢慢练。
「也就是说,还是可以恢復的对不对?」
完全恢復大概是不行,最好的结果是百分之七十。多练,虽然不能长篇大论,但短句肯定无碍。
「那也很好了!」沉默寡言而已,苏杳已经十分满足,「那要怎么练啊?」
你多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梁楚渊点头,就这么简单。
她是他心理障碍的唯一突破口。
在云城共眠的第一个晚上,俩人一夜无梦。
苏杳醒时,下意识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手下温热的凶膛让她睁开眼睛,她鬆了口气,不是做梦。
梁楚渊也被她给摸醒了。
四目相对。
苏杳嘬了口他的下巴,笑,「早呀。」
梁楚渊张了张嘴,却是一无所获。眼中颓败地失了光彩,他摸了摸苏杳的眼睛,早。
苏杳不想看到他失落,连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慢慢来嘛,你能叫我名字,我已经很高兴了。」
看她跟哄小孩似的,梁楚渊眉间鬆缓,他从善如流道:「杳杳。」
碧昨天听起来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么涩口。
苏杳甜甜地应了一声,笑起来眉眼弯得像月牙,「我去给你倒水喝吧。」
不用。梁楚渊一把拽回她,你再陪我躺会儿。
他回来得匆忙,时差颠倒,头有点疼。
「好。」
苏杳窝在他怀里,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喉结,伸手碰了碰。
她觉得这里很漂亮。
「嗯?」梁楚渊发出了一声闷哼。
苏杳灵机一动,突然在他怀中扭动起来。
平静的湖面被石子陷入,涟漪四起,他垂眸,别动。
苏杳却不听,不管不顾地伸起脖子,亲了他的喉结一口。
梁楚渊唇线一抿,眸色彻底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