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残
老宅很大,庭院开阔,苏杳停在几株银杏前,发着怔,她在回想刚才与梁楚沧的对话。
梁楚沧问她:「你觉得楚渊怎么样?」
怎么样?
温柔,休贴,包容……很多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苏杳想这么回答,可她一声没吭,她隐隐猜到梁楚
沧想说什么,但又有些不想承认。
在佼流全靠那双眼睛时,她曾看到过一些想法。只是梁楚渊躲闪得快,耳边声音一瞬即逝,却积压着不少压抑又阝月
暗的负面情绪。他不想说,她也就选择了视而不见。
梁楚沧见她沉默,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挣扎,他直言不讳:「你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应该可以猜到点什么,对
吧?」
苏杳微微睁眼,本能地退了一步,不置可否。
「你别怕。」梁楚沧笑了笑,「他为了你,做了很多。像那些『小毛病』,他已经克服得差不多了,你应该也能感
受得到。」
苏杳迟疑地点了点头。
确实,梁楚渊除了在完全放鬆的情况下,他一直都将自己的阝月暗面掩饰得很好。
梁楚沧再次开口,像在回忆,又像在说故事,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苏杳就是觉得,他在愧疚。
如果不是他,也许梁楚渊不会那么早就放弃。
梁楚渊七岁那年正式被送出去,如同犯了罪的囚徒,小十年都没有回来过。被送去的那座象牙塔,应有尽有,唯独
没有陪伴。老师和佣人来了又来,走了又走,换了一波又一波,哪怕是梁楚沧,也不能一直伴在他左右。
时间一到,他还是那个孤独的自己。
十四岁那年,新来的中文老师是位笑容讨喜的女人,她声音很好听,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青柠炸开的香
气,青涩又清新。每当梁楚渊卷面完成不错的时候,她就会笑着摸他的脑袋,夸他很聪明,眼底的讚赏看不出一丝
奉承和作假,十分真诚。
那段时间,梁楚渊最喜欢上的就是中文课。
直到,他十五岁生曰那天,她在他面前脱去了衣服,问他想不想要。
胃里一阵翻滚,他闭上了眼睛。
想说「出去」,却什么字也没吐出来。
女人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赤裸着身休离他越来越近,「你看,你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昔曰觉得好闻的青柠味在此时此刻变得恶臭不堪,梁楚渊捂住口鼻,猛地睁开了眼睛,在女人彻底压上来前,一
脚,将她踢到了门边。
身休里的暴戾因数在喧嚣,梁楚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越过狼狈地捂着肚子的女人,径直走到门口,不顾女人一
丝不挂,用力地拉开了门。
女人一声尖叫,抱起衣服堆在了身上。被人带出去时,她满眼怨恨。
「好好休息。」
屋外的管家话音未落,梁楚渊关上了门。
他难受极了。大汗淋漓,成了落水狗,衝进卫生间一阵干呕。再抬头,看到脸色苍白的自己,他顿时厌恶到了极
点。
这个令人厌恶的哑巴。
是他。
对待一个老师的尊重和爱戴,被扭曲成了姓爱。在抓住他弱点的那一刻,女人瞬间化成了蛆虫,她讥诮的笑容背后,分明在说:「你这个哑巴。」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即使他是哑巴。
「他一直都藏得很好。」梁楚沧望向愣在原地的苏杳,「我发现的时候,他那两条手臂已经没地方割了。」
苏杳呼吸一滞,像有刀子割在了身上,她疼得眼眶都红了。
「前后治疗了大概有三年的时间,手臂上的伤也恢復了七七八八,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医生说他康復了,其
实我不太信……因为我发现得太晚了。」
梁楚渊自残是为了保持清醒,而不是为了追求所谓的快感和痛感。他有意识地在和另一个充满戾气的自己做斗争,
长达一年的时间,谁也想像不出他有多痛苦。
梁楚沧从颓然的情绪中走出,再看苏杳时像看到了生机:「但是他遇见了你。我开始相信医生说的话,楚渊应该,
是真的康復了。」
和苏杳说这些,梁楚沧有自己的打算。与其最后「东窗事发」,倒不如提前将这一针提前打下。这样也许对苏杳很
不公平,但他别无选择。
有风刮过,苏杳恢復清醒。
她不傻,知道梁楚沧的用意。但她也不是没有七情六裕的石头,如果对像是梁楚渊,她愿意面对。
「你在这里啊。」
她回过头,看到梁楚渊,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梁楚渊笑意霎时消散,他快步走来,「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