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月没法下江了,准得冻感冒。”
蒋一木知道,郑商说的是那场自己掉进江里的戏份,他点点头,郑商在工作上的细致他早有耳闻,男人在方方面面上都考虑得极周全。
“所以明天你跟老赵的戏我还是不太放心,”老赵指的是赵成,高山的男主角,戏里蒋一木父亲的演员,“他跟我合作这么多次,我们之间的默契没的说,主要还是你。剧本你都看熟了吧?”
郑商说着这话时,伸手捏了捏蒋一木的脸颊,男孩鼓鼓嘴,眼神中没有半点退却豫,他在郑商的下巴上细细地吻着。
“挺熟的,”何止一个熟字,简直是滚瓜烂熟,蒋一木心里透着点骄傲,“要我把剧本拿过来吗?”
郑商嗯了一声,坐起身来点了根烟,蒋一木赤裸着身体从床脚捡起浴袍披上,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剧本——上面贴了各色的标记纸,翻过太多次已显得皱巴巴。郑商从男孩手中接过那册子,皱了皱眉头,熟练地翻到了他要说的那页。
郑商这是要跟自己讲戏。蒋一木很快明了了重点,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郑商吐出的烟圈擦过他的脸,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人很安心。蒋一木闭上眼冷静了几秒钟,想让自己尽快进入高效的工作状态之中。
“很多人说,开拍第一天演员还还不熟悉,如果就让拍亲密关系的戏份,那会很不好拍。但要我看,拍冷战不熟闹别扭的戏其实才是最难的。关系亲密大多是外放的气氛,稍微做出一二就能传递给观众,但这种收着的内敛表达,就得看演员自身的功力。说实话,我没看过你演的戏。”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蒋一木点了点头,想想自己之前拍的那几部,也确实没什么太能拿得出手的。
“但这也不怪你,全是李景突然撂挑子不干,害剧组推迟了一个月才开机,把原来的拍摄计划全打乱了。但……”郑商将手中的烟掐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我还是相信你的。”
蒋一木的心跳得砰砰的快,这话他很受用。
郑商的声音低沉磁性,好听到蒋一木要花很大的定力才能专注于他所讲的内容而不是单纯去欣赏这把声音。郑商很能说戏,讲了很久很久,但语气难得温柔,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外面那副严肃魔鬼的样子。
蒋一木被注入了一计强心针。
第二日,《高山》正式开始拍摄。作为一个将主题瞄准父亲的电影,一天的统筹拍摄通告单里也基本是赵成的戏份。蒋一木今天要拍的戏并不太多,等待拍摄的候场时刻,他就搬个椅子坐在一边看赵成演戏,看郑商导戏。
赵成的演技几乎是无可挑剔,前几个月里蒋一木花了很长时间又重温了郑商的几部电影,赵成早就是他观影名单里的老熟人了,可在屏幕里看到的又和现场的不太一样。赵成五十来岁其貌不扬,瘦削的脸旁配上不修边幅的穿搭,除了镜头之外的挺直体态,大部分时间气质与大街上看到的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无异。可在灯光摄像头下面,赵成就又是独一无二——他在一来一往间能包容所有对手,细腻自然的演技就像身边的那个人一样,看不出表演痕迹。他一点没有在演,可那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懂的人自然能看明白,那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琢磨做了思考与设计,才能有这样的呈现。
蒋一木很欣赏他。有这样能力的演员国内其实并不少,只是受限于剧本,以及整个大环境流量热度为王的影响,很少有创作者能给他们一个舞台。但赵成是很幸运的那个,他遇上了郑商。
可欣赏学习前辈的表演还是无法消除蒋一木的紧张。虽然他打一进入大学起就在各个剧组里跑龙套,大三时正式签了经济公司后也进了不少组,但拍电影还真是头一回,更别说是郑商的电影。虽说这两者听上去也差不太多,但浅显易懂来说,一个周期长一个周期短。制作成本算起来也颇有差距——电视剧拍摄时大部分导演没那个时间精力去对一场戏中的每个人,物拆分琢磨,反复拍摄,只要看得过眼就行。而一百多分钟呈现在大荧屏上的作品,则多精雕细琢颇费工夫,一帧帧地扣,一个镜头常常要拍好多遍才作罢。赵成是难得在郑商手下能一两条就能过的演员,据蒋一木这大半天的观察,其余演员基本没逃过被训话的命运,反反复复来三四次都算少见。
片场里的郑商除了扒拉上两口饭,几乎是一刻也没有停的,一张好看的脸除了愤怒没见到笑容。但好在他严肃是严肃,讲起戏来认真而清晰,一针见血,传达给演员的都是最精炼的表达,做起示范来也是精准明了,一学就会。
蒋一木在脑中反复回想着郑商昨天晚上给自己讲的戏,幻灯片似的来来回回播放。他不停碎碎念着默词,给自己打气,渐渐倒也没那么纠结了。时间也过得很快,没过几场,转眼就到蒋一木的戏份了。
蒋一木的三场戏是连着拍的。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在状态,始终似飘着,游离在外,跟对手演员好像置于两个图层。于是,不出意外,被郑商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番。但在多拍了几条之后再加上又有赵成这样的前辈带着,蒋一木心中有戏领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