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锐导演的人设也始终如一,话很少,烟很多。
面前混乱的群戏终于趋近结束,蒋一木跟邛来还没能正经聊上两句便连忙要赶着去拍戏了,临走前他把人托付给袁明照顾。
作为一名优秀的经纪人,同人聊起来是他绝对的强项,前前后后还没几句,他就跟邛来聊得格外愉快了。邛来这次探班蒋一木也是临时起意,彼时他正跟甫全在他老家采风,一合计这地方距离伊城不远,跟蒋一木又许久未见,不如稍多绕些路来看看老朋友。
“我跟导演说,探班我自己跑一趟就行,你在老家等我。结果他非要跟着一起,我们就一起来了。”说这话时,邛来指了指身后的甫全,小导演只是将嘴抿得更紧了一些,依旧一言不发,“我知道小蒋这次拍的戏特别重要,合作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位导演,这对他而言有很特别的意义,所以我想我一定得探班来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邛来的目光向前方看去,观察着摄像机镜头之后的蒋一木。虽然物理上的距离让邛来无法听不到他们的台词,但他能感受到蒋一木在表演时所带来的能量。他的演技看起来比自己上次探班时更要细腻许多,面部肌肉动作,眼神变化,微小却又精准。
此刻,甫全就坐在邛来身旁的椅子上,正捧着一本书,在嘈杂的,人声鼎沸的片场里就像是个异类。袁明看了眼甫全,他原本是想同他们两位一起聊一聊的,但他更懂识人,明显不是一路的,硬聊起来更是尴尬。还好这个邛来倒是个正常人,看起来善良又健谈,他跟蒋一木是大学同学,住同一宿舍的上下铺,于是袁明的话题自然就带到了他们的学生时代。还在校园的时候,蒋一木和邛来都不算是班里最亮眼的学生,也没有好运气同经纪公司签约,可那时候邛来幸运地碰到了甫全,出演了他的第一部舞台作品。再后来,他们一拍即合,便紧紧被绑定在了一起。
“你其实条件也挺好,有兴趣来我们公司试试不?”袁明语气轻松,玩笑般地发出邀约,邛来笑笑,坚定地摇了摇头。
“多谢了,可我对舞台之外的工作好像真没什么兴趣。”邛来拒绝得直接,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
袁明揉了揉脸,这样的回答倒好像也在意料之中:“你这样的,也挺少见。”
“我就是轴……再加上性格里一点并没有用的傲气罢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祝福你可以一直在舞台上发光发亮,有所成就。”邛来坦坦荡荡,袁明送出祝福时也是怀着一颗真心,虽然这个圈子里大多是场面话。
不远处摄像机后正在拍摄的这场戏还算顺利,虽然郑商一张接近死寂般的冷脸常让人惧怕,但早已习惯导演工作节奏的蒋一木知道,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会对他少一些不必要的畏惧。
这场正在拍摄的戏中只有高山高雪两个角色,讲的是父子争吵之后的故事。一段冷战之后,父亲高山先向儿子低头道了歉,而后又强项拉着儿子出去散步谈心。可看似聊开了的一场对话,其实在结束之后,双方依旧各怀心思。回家的路上,高山热情地计划着周末要带儿子去吃点好的,高雪敷衍地应了下来,脑袋里却一直在想别的事情。
这段戏于蒋一木来说并不算难,开拍前郑商跟他讲了两个关键词——“定”与“飘”,而连拍三条之后,蒋一木自信自己的诠释应该没有偏离。对手戏演员赵成脸上的表情依旧轻松,可转头看向郑商,那板正的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蒋一木也不知道自己这拍的第三条到底过了没有,站在那里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郑商比了个手势。他跟着便也笑笑,弯下腰,锤了锤背,松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没能完整地松出去,就又见郑商冲他勾了勾手,那是他们俩私底下的一种默契,意思是让他过去。蒋一木自然一刻也不敢耽误,忐忑着,连忙小跑着来到了郑商身边。
“导演你找我……”不管片场之外两人究竟有怎么样深层次的关系,片场里的阶级永远是明明白白,蒋一木微微鞠了一躬,开口问道。
“拍戏就好好拍戏,别天天把一些无关人叫到片场。”就见郑商一张脸拉得老长,嘴里像在嚼着口香糖,囫囵着不太明晰。
“啊?”蒋一木下意识反问了一声,接着又慢声嘀咕,那可不是无关的人,他可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朋友?跟我这个电影有关系吗?你这是占用了剧组的工作时间。你跟那个人关系有多好跟我无关,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也没必要跟我说那么多。”
话钻进了耳朵,将蒋一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火气又掀了起来,郑商这又是在找什么茬!他呼了呼胸口,尽量抻平自己的情绪,同郑商耐心再多说两句。
“导演,今天拍摄挺顺利的,我也没有因为朋友来探班而影响自己的工作状态。我自认对待工作一直都很认真,从来都耐心听您指导配合拍摄,我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蒋一木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鼻子抽了抽,嘴巴气鼓鼓。
郑商抬眼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努力压制着嘴角呼之欲出的表情,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