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那东西顺着她喉咙钻进胸口,最终到胃,便如同找到归宿一般不动了。
陈砚清眼睁睁看着这番惨象,心口一阵抽痛,恨不得立即到她身边去。
然而他自己情况也没好哪去,肚子里的东西上下翻滚,清晰感觉有生命正在孵化,争先恐后想要冲出肚皮跳出来,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咳……咳啊……”
银砂拼命挣扎,发出嘶哑的干呕,手伸进嘴里,似乎想要把那东西吐出来。
然而呕出的只是一滩一滩的黑血,铺天盖地,源源不断从口中涌出。仿佛内脏也一并融化了,化成血吐出来。
……
不知过了多久,银砂渐渐没了动静。
“……银砂?”陈砚清几乎耗尽全部体力,终于挪到她身边,“醒醒,听得到吗?你怎么样?”
少女瘫倒在地上,娇小的身躯浸泡在满地黑血中,一动不动,像被推倒的雕塑。
双眼瞪得大大的,唇角仍源源不断,持续流出漆黑的血液。
陈砚清颤抖着抬起手,轻触她的轮廓,将糊在脸上凌乱的银白发丝捋到耳后。
稍顿片刻,轻缓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银砂仍然没有反应,像只娃娃一样乖乖被他摆弄。两只漆黑的眼眶仿佛失去了高光,整个躯体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死了?
陈砚清顿时慌了,身体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怀中的少女。
“……”
他张了张嘴,甚至不敢唤她的名字,生怕吵醒她,更怕叫不醒她。
他承认,下地宫前他心里还有一丝庆幸,如果她死了就不会到处吃人了。然而眼下陈砚清倒是想银砂立刻醒来把他吃了。
他曾想过无数种送走她的方法,却没想到是此刻这般突然。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他不想她死。
陈砚清忽然开始后悔,如果不是自己提议来药泉,银砂现在是否就会没事?
他深吸一口气,将少女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就如同她刚刚抱住自己一样。
“醒醒,银砂,求你了……”
他声音压得特别低,尾音甚至有些呜咽颤抖。
可少女仍然没有反应,似乎真的变成一具安静的尸体。
陈砚清抱着她,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敛下眸子,叹了口气,望着地宫一片残垣断壁,奇形怪状的异形尸体,姜灵槐的残骸,诡异的树根,还有自己膨胀的肚子。
陈砚清在想,要不要一把火将这些全烧了,他也死在这算了。
原本自己就是苟且偷生,就该在天极峰也一并被杀掉的。自那以后,活着的每一天都不甚真实。
陈砚清怔愣出神,小腹骤然一阵剧痛。
“唔……”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心思,腹中生物开始求生一般地竭力活跃起来。
小腹开始变硬,他能感觉子宫在有节律地收缩,每收缩一下,都能痛得他眼前一黑。
如此反复几次,陈砚清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呃……呃啊……哈……”
他倒在血泊中,紧紧蜷着身子,忍不住出声呻吟。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此刻可以有个人把他杀了。
身体内部最脆弱的地方,仿佛有一只手在揉捏抓挤,要将小腹子宫生生揪出来。
即便如此,他也没松开银砂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她纤细的手臂。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令他有一丝心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知道疼痛一波又一波袭来,视野的线条一点一点变模糊,逐渐被白花花的黑暗所吞噬。
在即将昏死过去的前一秒,陈砚清忽然感觉身子一阵腾空。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抓着他头发,将他一把拎了起来。
然后吻住他的唇。
热,烧灼般的刺痛感。
银砂躺在地上,四肢关节电流流过一般抽搐。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炽热的外焰从内而外,一层一层炙燎着每一寸皮肤。
与灼热并存的,是急剧的饥饿感。如同沙漠里迷路的人渴求水一般,对血肉与杀戮极度渴望。
这便是祟气反噬的结果,理智在最本能的强烈欲望面前变得格外渺小,唯有源源不断的进食,杀戮以及性能够缓解。
强烈杂糅的欲念在身体之内交织,并逐渐膨胀。
这具单薄的躯壳即将承受不住,像只爆裂边缘的气球,仿佛即刻就要爆炸。
“……”
银砂睁着两只空洞的双眼,嘴角流出涎液,仿佛七天没吃饭,像即将淹死的人渴求空气一样,迫不及待地吻上陈砚清的唇。
在接触到他唇瓣的一瞬间,脑海有一刹那清明,周身黑气骤然减淡了三分。
就像一滴水滴入火海,并且随着这个吻加深,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