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裴映把水果刀丢进垃圾桶的动作,又想到留学时裴映被球队的人堵在更衣室里揍,于是发问:“你在球队踢的好动作快,他们招惹你干嘛?”
“问他们,受害者也想知道。”裴映说。
施斐然注视着眼前的“受害者”,还是觉得奇怪。
裴映相当有分寸感,不是那种让一群人讨厌到直接动手的性格。
琢磨半天,没琢磨出结论。
电影里男女主角已经开始第三段久别重逢的性爱。
嘴唇发痒,施斐然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嘴唇——然后记起不久前的吻。
他感到诧异,诧异他其实把那个吻记得很清楚。
裴映的眼神。
柔软冰凉的嘴唇。
麦芽糖味道的口腔。
试探着配合他的舌尖。
就连裴映身上向来被他讨厌的古龙水味,也被雪夜裹上一层煽情。
冰凉而炙热的煽情。
施斐然清了清嗓子,在裴映的注目礼下,突然起身直奔门口,摘下衣架上的大衣。
穿上一条袖子,他转回身面向裴映,实话实说道:“我得去找个人……”裴映的视线让他顿了一下,他挪开视线说出后半句,“性交。”
是的。
他天天跟裴映黏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找人上床了。
出门,上车,关车门,空调开暖风。
凌晨十二点。
他驱车开往一个酒吧。
同性恋酒吧可选择空间相对狭窄,但只要肯跟他出来,基本能睡成。
异性恋酒吧选择空间大,肯跟他出来的,也可能会突然改主意。
他最后选了一个异性恋酒吧——车快没油了,开不到同性恋酒吧那条街了。
一进门,就看见吧台上一个背对着他的秃顶脑壳。
秃顶男人对面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人,她表情已经露出不耐烦,但被礼貌束缚,还在维持最基本的对话。
那是一个身材特别好的女人。
虽然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版型的蓝色真丝裙。
施斐然知道她身材好,因为他们曾经维持过三个月的床伴关系。
她叫徐涵,他以前的心理咨询师。
他理了理衣领,快步走到吧台,伸手支在那秃顶男面前,面带微笑开口:“她不喜欢你,建议你去别的地方碰运气。”
秃顶嘟嘟囔囔地端着酒杯走开了。
徐涵看见他并不意外,手指磨着手边的酒杯:“我明天上班。有很重要的来访要接待,鉴于你每次折腾至少两小时打底,今晚我打算谢绝你。”
施斐然坐下来,高脚凳上还有秃顶男屁股熨出的温热。
他用一种尽可能真挚的眼神凝视徐涵:“我保证,十五分钟内解决,”施斐然视线向下,落到徐涵真丝裙的领口上,“绝对不会弄皱你的裙子,而且你可以在酒店房间睡到明早,直接去上班,怎么样?”
徐涵接受了他的提议。
到房间之后,施斐然没想到自己又出了问题。
可能是在裴映工作室里啤酒喝太多了,也可能是被持刀醉鬼吓着了,总之,他硬不起来。
明明在工作室那阵儿急得快烧起来了。
他松开抓在徐涵胸上的手,翻身躺到一旁:“真的很抱歉。”
“出了什么事?”徐涵问他。
问题是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或者他知道,他正在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压着自己的想法,不肯让自己往深了挖。
“记得我以前说过你频繁更换床伴是因为自卑吗?”徐涵又说。
施斐然笑出了声:“我英俊有钱、年轻单身,我可以睡任何我想睡的人,我自什么卑?”
“你说的这些都是外在,”徐涵坐起来,重新穿上蕾丝胸罩,“你认为别人对你的外在感兴趣——不过,我感兴趣的其实是你本身。”
“我感兴趣的是你本身”这句话触动了施斐然。
他从床上爬起来,凑近徐涵。
徐涵闭上眼,微微扬起下巴,等待他的亲吻。
他嗅着徐涵脸上散发的化妆品香味,在徐涵嘴唇上象征性地贴了一下,退回来。
“我吻了我的朋友。”他说。
徐涵挑了挑线条精致的眉毛:“怎样的朋友?”
施斐然舔了舔唇。
他想从自己脑子里抠出一个合适的词,却没有发现任何足够贴切的。
门铃在这时响起。
施斐然穿上裤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尊圣母像。
——不知为何,裴映越没有表情越端着,越会让施斐然联想起圣母像。
圣母的肩膀上挂着融成半透明的雪花。
看来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穿好衣服出来。”裴映说。
那身寒气,光是靠近,都激得施斐然胳膊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