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喃喃道:“避世而居的他,其实拥有一颗温柔的心。”阿卡狄娅垂眸用手指摩挲着琴弦,“从以前起,我就在好奇一件事,你似乎对他有着很高的评价。”赛蒂启诺却不觉她唐突,“你在意的并不是我对埃弗摩斯的评价之高,而是我为何会对只有数面之缘的他施以援手。”心思被戳穿的阿卡狄娅面色不改,“所以,我能得到一个答案吗?”“获取信任、建立羁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譬如人类,那些生命如此短暂的个体,他们的羁绊依靠着血脉的联系和朝夕相伴的相处,这是我通过观察得到的结论。”赛蒂启诺扬手挡住新一轮袭来的风刃,“但我同他们不一样,或许正像你们所说,我会如雏鸟一般轻信他者,因为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善意在我看来都弥足珍贵。”祂话锋一转,“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不过你此番亦为他付出良多,看来我对他的判断不错。”阿卡狄娅郑重地注视了祂半晌,冰蓝色的眸底闪烁着坚定的神色,“接下来,我会将我所有的力量都尽数奉上,希望除了救回守护者之外,你还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她俯身一礼,“请你往后对我的同族稍加庇护,因为我即将逝去。”“你为何会作出此种决定?”赛蒂启诺感受到了她的体内凝聚着充盈的纯净力量,但与此同时,多出了另一个体的陌生气息,那是阿卡狄娅所制造出的新生命。“月桂树灵的力量依托于传承,此前历代皆以净化世间恶念为责,故而我生来便知自己存在的意义。”“但眼下,我却因毁灭之力泛滥而走向了衰亡,若我将同族的种子和自身的力量相结合,下一代则会拥有比我更加强盛的力量。”说罢,阿卡狄娅撤去了伪造的假象,她的身躯实则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状态。在埃弗摩斯失控、自身力量疾速衰微而不得不回到本体旁侧后,她便是以这样的姿态一直等待着赛蒂启诺的到来,期待对方能够带来转机。“我明白了,抱歉,这一切都是因为凭我的力量还不能完全压制住毁灭之力。”赛蒂启诺的眼神中透出一抹无力的哀凄与无措,祂原以为和洛比泽对所谓建构秩序的努力至少也应有微末的成效。若祂能安分做一个合格的“容器”的话,或许埃弗摩斯的力量便不会失控,而阿卡狄娅也不会被迫进行传承。“赛蒂启诺,你不必为此而感到抱歉,我和守护者都知晓,作为新生个体的你,一直以来遭受到的诸多胁迫带给了你无限的痛苦。”“我要收回之前的话语,请你永远不要尝试着去运用毁灭之力,那样之后所带来的反噬终有一日会颠覆这个世界。”
她将双手搭上赛蒂启诺的肩头,为祂传输着自己最后的力量,“原以为我剩下的时间至少还能与守护者当面告别,如今看来已经无法实现了。那么,就让我发挥最后的效用吧。”阿卡狄娅在身躯即将逸散之际放开了祂,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涌入深渊,它们和赛蒂启诺沿途布置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在激荡间一举冲破了埃弗摩斯设下的层层封印。狂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赛蒂启诺缓缓撤去球形屏障,凝视着对方留下的七弦琴和一粒种子。 负罪何辜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渐渐禁锢了祂的内心,祂的确来晚了,既不知道毁灭之力的负面影响不仅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抑制,还造成了更多生灵的衰亡但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排除掉外界的限制阻碍,祂拾起阿卡狄娅的遗留之物,将其化为光点存入体内,再赤脚走过斑驳开裂的地面,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深渊之下永夜无昼,唯有赛蒂启诺的造访带来了一点微渺的光亮,封印被冲破后,狂暴的力量便停止了嘶吼,在无声无息中蛰伏着。囚徒、尸骸的痕迹像是被完全抹去一般尽数消失,此处较之前更为阴冷压抑,自祂再次闯入深渊后,赛蒂启诺便感受到自己一直处在窥视的目光之下。而现在,自己的感知力和方向感也受到了遏制。“埃弗摩斯?”除了足尖踢走石砾的声响外,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就在下一刻,一阵劲风席卷而来,强制带走了对此猝不及防的赛蒂启诺。祂周身散发出的光芒并未因此熄灭,于是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每当要撞上坚硬的石壁时,飓风便会及时牵引着祂改变轨迹。它们并没有要伤害祂的意思。在初时的惊愕过后,赛蒂启诺也不再反抗,它们会带自己前往的地方,那必然是埃弗摩斯的所在之处。待疾速穿过漫长的狭窄甬道,赛蒂启诺在晕眩中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地底岩窟的洞口,那用以堵住洞穴的岩石被飓风轻而易举地掀起,随后将祂送入洞穴。被浓重的黑暗包裹着的祂一时有些愣神,因为这让祂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孤寂岁月,故而祂很快便起身,在掌心间燃起光焰,开始寻找埃弗摩斯的身影。即使祂其实也不知道应该面对如今的对方,但从方才的情形来看,或许埃弗摩斯理智尚存。现在的祂纵然可以一举驱散这些黑暗,不过为了保存力量起见,祂并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