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言语,我便从他眼底看见了答案。”
她喃喃道:“那眼睛见我不再有一点光,论我从兴致勃勃到灰心丧气,也看我与一陌路人没半分区别……不过三年,他怎么就忘了我们的誓言。”
祁越问道:“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落到这般……”他话未讲完,林鸢鸢满腔怒意,骤然狂风起,无形的重力压着肩背,脚步被这股劲风吹得要立不住。
沈知晗松开手,视野便恢复清明,林鸢鸢一片狼藉躺在地面上,双目无神,身边空无一人,与一具死尸无甚差别。她嘴里念叨几句听不懂话语,显然在长久的折磨下已失了神智。
“我心死欲回家,可刘志礼却不相信我,害怕我将以往的事与人说,扰了他这一桩良缘,便雇了人,将我打晕,送来这携春楼。”
“他们打我,骂我,逼我从,胆敢反抗,必然少不了一顿毒打,可我想活着,我想回家,我知道我爹还在等我——我什么也不求了。我的初夜卖了二百两银子,至此以后,我假装顺从,却一直在想方设法逃离。”
声音戛然而止,祁越正欲询问后事,面前屋门却被从外打开,进来一书生模样少年,长身玉立,仪表堂堂。他并非嫖客,疾步上前扶起衣衫不整的林鸢鸢,眼里无半分嘲弄,只剩言语不出的怜惜哀惋。
林鸢鸢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双手无措挡着脸庞,泪水从指缝滴落。
沈知晗问道:“这便是王世衡吗?”
“道长聪明。”女声自嘲笑过几声,喉咙哽咽,“我真是有眼无珠,若我早知道刘志礼是这般人,若我早一些看清身边真正对我好的人,若我执念不那么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并未嫌弃我,他让我等他,他说要回家取银两替我赎身,问我还愿不愿意与他在一起。”
王世衡抱着林鸢鸢,手掌轻轻拍弄她颤抖肩背。林鸢鸢在他怀中,终于再也按奈不住大哭一场,身上青紫瘢痕被王世衡带来的药膏仔细涂抹。王世衡捧着她的脸亲吻,手指穿过细碎发丝。
“我从七岁第一次见你便喜欢你,至现在也未曾更改。”
因这一句话,林鸢鸢便愿意等。
她对不起王世衡,对不起自己的父亲,那时的眼泪是真心的,也是悔恨的。
王世衡第二日与她告别,约定半月后定带着银子来替她赎身。
“这半月内我忍垢偷生,每过一日便想着,离自由又近了一日。王世衡不曾嫌弃我,我便也想好好待他,我想自己已经足够惨了,接下来的日子总该是幸福的。”
也许故事的过程并不完美,但能得到平淡的结局,对现在的她而言,已是莫大的赏赐了。
“过了半月,我从窗外向下望,那日是刘志礼与户部尚书之女大婚,春当正好,坊室人流车马,他一身红袍少年意气,人人皆称赞一声大好姻缘。”
“此后又过了一日,两日,半月,一月,我都未再见到王世衡。”
“我当他反悔了,毕竟我脏污之身,又如何配得上他。此前种种,不过肖想。”
“可我还是想活下去,我想回家,我想见一见我父亲。终于有一日找到机会,我托一位恩客去给我父亲递信,谁料半月之后,我得知了此生最大噩耗。”
林鸢鸢说到此处,恨意到了极点,四周烟雾渐浓,弥漫中只听她放大了数倍声音,似要将这多年委屈一并宣泄、爆发出来。
窗外大好日头化作黑夜,不见半点光照,林鸢鸢嗓音沙哑:“刘志礼竟斩草除根至此,我林家三十多口人,竟无一人生还。我娘早死,我爹多年不再娶,他如何能这么狠毒,将我全家灭门,连带王家也被一把火烧毁,王世衡恐怕也早就死于他手。”
“他没有放弃我……他没有不要我,是刘志礼杀了他,他也是真心,想要救我的……”
记忆到了最后一幕,祁越尚未反应过来,便又被沈知晗悟了双眼,掌心冰凉柔和,遮挡了面前污秽。
那一日,林鸢鸢犯了疯病,见人只会如同田间野犬一般嘶吼。老板娘嫌晦气,便丢到了后院,任着几个在院里做事的厨子伙夫享用。
男人声音源源不断,也许是五个人,也许是十个人,也许更多,混着尖锐凄厉的女声与粘腻水声、抽打声,他们肆意宣泄欲望,女声也从挣扎反抗到最后虚弱无力,半句呻吟再发不出,在撞击声中逐渐消逝。
男人们拉上裤头,踹了两脚身上不剩一块好皮肉的林鸢鸢,调笑一声真是不经用,拉上裤头各自继续忙碌。
片刻,一切归于寂静。
林鸢鸢的尸体在后院躺了一个夜晚,薄凉的月光落在她身体,姣好的面容维持着可怖的表情,到最后,也没有人为她阖上瞪大凸起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