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拥有如此干净神识?
好在他并无想法深究——世上奇人众多,兴许他便就是天生意志坚定,泥而不滓,无论如何,都与自己无甚关系。
“你身上迷障已解,之后视物应当不再受影响了。”
男人惊道:“这么快,沈先生果然如他人所说,术法高明。”掏出钱袋,递上银钱,再三谢过,正欲转身离去,忽而想到什么一般,望向重新抱起猫儿的沈知晗,“先生,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沈知晗:“请讲。”
“是这样……先生,不知有没有讲过,您身上一直有一股奇特香味萦绕。”
祁越与周清弦皆说过这件事,沈知晗也不作瞒,道:“梨花,我平日用的胰子与洗衣皂角,皆是这个味道。”
“不,不是的。”男人微微皱起眉头,折扇顶在下颌作思考之意,“先生应该不知,我从小便嗅觉超群,能闻到些常人闻不见的味道——若只是梨花香,那我定然不会在意。”
他试探问道:“先生可容我靠近一些嗅闻?”
沈知晗只当他随口一说,应道:“你来吧。”
得了应允,男人侧身上前,停留在沈知晗手前两寸,鼻尖翕动,随后退开半步,道:“先生身上确是梨花香不错,只是除却梨花香,还有一味潜藏气息,与梨花味混杂在一起,常人难以分辨,对我却不难——”
“此香近于龙涎香之味,又夹杂麝香,迷迭,只是十分清浅,并非外物所致,反倒像——”
沈知晗于医术闻一知十,自然知道这几味香寻常用途,当下红了耳朵,手上抚毛动作也有些不自然,问道:“像什么?”
“像是从先生身体里挥发而出,满而不溢,源源不竭。”
“什么意思?”
“先生的身体好似就像盛满这几味药物的容器,这几味药配比的成分极佳,既不会过量令人失神,又能恰到好处发挥其作用,且味道极淡,就算是站在身边,也很难嗅闻得见,只是因先生常用皂角,气味轻易掩盖其中,令人误以为是梨花香罢了。”
“为何我从来闻不见?”
“先生习惯此味道,自然是没有感觉的”
“可这……这些都是……”
男人扇柄掩鼻,即便如此脸色也变得红润些许,“先生既知道,我也不便多说。”退后几步,登时“哎呀”一声,打了个激灵,道:“我说怎的这般熟悉!原来我竟不是第一次闻见。”
沈知晗“啊”了一声,发愣望向他。
男人道:“我年少时喜爱游历,曾经过一个村子,那处生活的人身上皆有与你一样味道,只是那村庄附近本就种着迷迭叶,故此我便不甚在意。如今想来,倒是奇怪,龙涎香产自东部近海,价格昂贵。林麝倒是在衫叶林间生存,可我记得那村子潦倒贫苦,饔飧不继,青黄不接,村民大多面黄肌瘦,又怎么会去捕杀林麝做香料呢?”
只讲到此处,男人哀笑摇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罢。我虽对味觉敏感,但时间太长,难免有错记,漏记。”
他这短短几句却是将沈知晗的好奇心吊了起来,先是讲他身上奇特味道,又是提起隐秘村庄有许多同他一般的人,叫他如何能不在意?当下拦了男人,仔细问道:“公子可否告知当日经过之处?”
男人回想一番,道:“若我记得不错,该是在那渝北白帝城下,东接瞿塘峡之处,那里千峰万壑,山高水险,本不适宜居住,却不知为何,偏偏沿一线江峡之外有这样一处村子。”
“如此险峻陡峭,为何还要在那群居?”
“先生所想,亦是我好奇之处。不过千余年前,无定门旧址不正在那高山之中么?”
男人口中无定门是曾经一小有名气的修真门派,原本依靠独门内气修炼之法在众门派间有一席之地,只是功法特殊,五百年前开始逐渐没落,至三百年前最后一名分神期长老离去,从此便成了个最末流的门派,秘籍也因一场山中大火尽数损毁。旁人谈及只剩叹惋,若是将功法流传下来,现今三大门派或许能有他一席之地。
沈知晗心下疑惑,又问道:“若是一人也就罢了,可你道那村中之人皆与我身上味道相似,那应是环境,风俗所致,可我从小长大之处从无这几样香料痕迹,怎会与他们产生关系?”
男人笑道:“先生为难我了,我只不过将所见所闻告知而已,我虽游历四方,却仍觉自己见识短浅,实在答不上这些问题。”
沈知晗知道自己问得多余,讪讪撇开头道声抱歉,又去取了草药装在桑皮纸里递予男人,教他兼以服食,有强身健体之效。男人谢过,又将村落详细位置悉数告知,这才告别离去。
从小只知——自己是被随明长老带上南华宗的,南华宗算是他的生长之处,可若是真论起来历,却是一概不知的。如今机缘巧合得了线索,也难说是好坏,至少有了方向,哪日真想去寻,也便不难了。
他对自己出身来历并不算多好奇,只将此事放在心中,若非遭遇变故,是断然不会选择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