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一名努力求学的学子,贺琰踏上征程,没想过后果。
他自阮玉的眼中读出了全然的厌恶——与母亲偶尔心情郁闷时的眼神如出一辙。又是模仿不来的嘲讽意味。
一颦一笑,假得叫人咬牙、牙龈泛酸。对于阮玉的举动,他总在疑神疑鬼,没日没夜地索取。他知道自己有病。
贺琰打开天窗,蔚蓝色的天空,偶有水珠滴落:太阳雨似的景象,只是没有散发泥土清香的空气,也没有彩虹。
没有如往常一般实施暴力,而是将行动付诸于“温存”。不可否认的便是贺琰那张脸,褪去稚嫩后显得无比俊美——哄骗他人或许只需要一个微笑、一句甜言蜜语。他总是戴着一张面具。也正是这样的外表与“面具”,才能结交到这么多的朋友,也不需要去恐惧被他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像孙歧这类人,应当是与贺琰待在同一处墨汁砚台里的。阮玉不动声色地避开贺琰那道灼热的视线。
离预产期的时间越来越近。不知是身体素质的原因,还是纯粹心理上的煎熬,阮玉恍惚、失禁、呕吐的次数越来越多。
本以为像贺琰这样的大少爷,该是对这种事情十分抵触——直到因失禁被抱着去清洗浑身上下;因呕吐而多次吐到他的身上、手上,弄脏他的衣物。贺琰都没有表现过任何不适嫌恶的表情——就好像这是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阮玉经常睡着睡着忽然醒过来,一睁开眼便与对方对视:贺琰的眼皮褶皱很深,情绪一般都不怎么外露,但这样专注盯着他,瞳孔倒映出他面庞时的样子——实在具有欺骗性。
——总叫人误以为他有多深情。
贺琰对他的管控已经到了疯魔病态的地步。
阮玉根本不懂他这种神经病的思维方式,他能做的只有控制好自己的精神状态、情绪——现下却有些糟糕。
已经有许多天开始毫无征兆地呕吐、失禁。这种感觉无异于正在剥夺他回归从前当正常人的时候。糟糕许多。
“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他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梦魇中重复着这番话——比较可惜的是,始作俑者安然无恙,甚至还将因噩梦惊醒的他抱入自己的怀里——还在装模作样。
他发抖,他也跟着发抖——都疯了,都要疯了吧。
“贺琰,”阮玉睁开惺忪的眸子,灯光微弱的小夜灯映照出他的面部轮廓,“我不舒服、好想吐……”
偏过脑袋,再一次吐到贺琰的掌心里。肮脏、冷汗、快要断气的喘息声。阮玉说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那颗肿瘤压着,自己快要被压死了,快要死了。贺琰只得伸出那只没有被呕吐物污染的手抚摸过他的后颈,让他侧躺,被唾液浸染的垂落的发丝黏在脸颊,贺琰看了会儿,还是起身又清理了一遍他的面颊跟脖颈处,偏长的脏掉的发丝便用剪刀剪掉。
已经分不清白天与黑夜。自己的视线似乎也一直在追随着那道昏黄的灯光——分明没有温度,却又仿佛散发着暖意。
“我不舒服,我好想死……贺琰,我想死……”
“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吧……”
苦苦的哀求并不能得到相应的怜悯——贺琰的神情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平静。仿佛听不懂他言语间的痛苦。
“你弄死我吧……我不想生……放我回家……”
“我要回家,我好想回家……我想我姐了……”
贺琰只是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的眼角,呼吸声都像在哀鸣。阮玉的状态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贺琰被他抓着手腕推拒,“滚开!”
双腿也开始胡乱蹬,贺琰呼了口气,清洗过后的手指带有冰冷的湿润感,贴上阮玉的一只膝盖骨,只试着施加力度,语气不轻不重,“玉玉,你的腿我好像还没动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阮玉便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贺琰又抚摸了遍他那只明显与另一只不对称的胳膊肘,“我的耐心实在不算好,光理解你们正常人的思维都费劲,你不要仗着我最近没什么心思揍你,总做这种无谓的挣扎。”
“笨玉玉,”贺琰低声说着,“现在只有我能照顾你,不想当断了腿的小怪物吧?”
“你乖一点,”贺琰虚虚掐住他的喉结,居高临下,“我最爱你了。”